正 第九章 情和义 (第12页)
章辅臣骇然变色，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剑光一闪而过。
章辅臣的右臂随着剑光齐根而断，鲜血飞溅。断手翻滚着落在地上，手中依然紧紧的握着那柄古剑，而李香菱已经在李恒怀中，依旧安静的酣睡着。
李恒拾起那柄古剑，而后轻轻的替她擦掉脸上的几滴血迹，看着妹妹熟睡的脸，他忽然心里一暖，随即一股更加强烈的心痛席卷而来。
章辅臣脸色惨白，汗如雨下，一手捂着断臂，惨然的看着李恒，说道：“我女儿她与你无怨无仇，不应遭此横祸，能不能放过她。”
李恒没有看他，他的脑海中，有一个声音蓦然响起：
斩草除根！
有些茫然，有些犹豫，有些挣扎……他竟然在这一刻失神了。
他握剑的手指，渐渐有些发白。就在不久前，这柄剑还在父亲身边，然而现在，剑犹在，人却还安好？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手，慢慢的松开了。
衣血杀戮之后，残存的理智依然压制着疯狂嗜血的念头，他不想滥杀无辜，所以他轻轻说出两个字：“可以。”
章辅臣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忽然挺直了有些佝偻的身躯，对看向小女儿凄然说道：“切记，以后不要想着报仇，你今后离开此地，待成年后找个普通的好人家嫁了，相夫教子，好好过这一生罢。”
那女子不忍听下去，摇了摇头，泪水顺着脸颊无声的滑落，抽泣着对李恒哀求道：“少将军，请您饶我父亲不死，我愿意此生为奴，终此一生侍奉少将军。”
李恒默然不语，只是慢慢摇了摇头。
章辅臣深深看了一眼小女儿，而后看向李恒，说道：“可否换个地方？”
李恒看着他，良久，点了点头。
章辅臣不再多言，转身迈步向门外走去。
一扇门，便成了死与生的距离。
女儿哭红了眼，仍在苦苦哀求：“少将军，求你了……”
李恒没有停下脚步，向外走去。
门外风疾雨斜。忽然有一声剑啸在一刹那间掩盖了漫天风雨，而后鲜血如柱，喷溅到了窗棂上。
白色的窗纸上就像突然盛开了一朵朵红的妖异的花。
“刘璟、杨嵩、杨盈、孟都、章辅臣……”那一串名单里，一定要杀的第一个人死了，李恒眼里的血红渐渐褪去，这一刻，他想振臂呐喊，所以他抬头，望天。
天空如墨，看不尽的苍凉。喉咙哽噎，发不出任何声音，雨水冲刷着眼睛，使他眼睛渐渐模糊，看不清前路了。
厢房里的哭泣声戛然而止，良久，那小女凄怨的声音穿透风雨，传入李恒耳中：“我会为父亲报仇的。”
李恒没有回头，他把古剑交还给李恪，用衣衫好好裹住酣睡的妹妹，转身离去，淡淡的回道：
“我等着。”
***
那扇被轰飞的大门洞开着，在这个风雨如晦的夜里，像一头巨兽张开血盆大口，想要一口吞噬行来的人。
城里，还有一万护城军，此时，该来的，应该已经来了。
大门外，战马嘶鸣，劲弩在弦，剑戟如林，成百的黑色精甲在雨水的冲刷下，泛着一层淡淡的幽光。雨水迷蒙了他们的眼睛，他们也没有拭去的动作。不动如山，护城军铁骑的纪律还是如此严明。
这一百名铁骑的前面，一人按剑而立。
李恒和李恪的身影慢慢从那扇黝黑的大门里显现出来。李恒看着按剑之人，没有说话。这些人，他甚至都能叫出名字，曾经是他父亲的部下，随他父亲金戈铁马，也是曾经和他一起策马巡城的护城军精锐。
岂料风云变幻，眼下就要刀兵相见？
李恒看着为首那人，忽然说道：“徐盛，如果你们今夜非要拿下一人，我留下，我哥走。”
那人正是昨日随李恒巡城的徐盛，但见他忽然单膝跪下，颤声说道：“少将军，我们受李将军知遇之恩，不敢或忘。如今李将军蒙冤而去，李夫人身死牢狱，我们愧对将军。今夜我等愿死战一场，送少将军出城，望少将军往后能为李将军报仇洗冤。”
李恒身上忽然有些颤抖，低声说道：“出了这条街，可能我们都会死。”
“唯愿少将军他年归来，仍是李府主人。清明时节，为我等祭些好酒。”随着话音落下，一百名护城军霍然同时将右拳按在胸口，单膝跪地。那是誓死忠诚的标志。
雨水打湿李恒的眼睛，他的眼睛有些湿润，良久，忽然大声说道：“好，我们今天放手一战，无论今天谁能活着出城，都把这个仇记着，他年一定要报！”
“誓死保护少将军！”百名护城军齐声战吼，在这个肃杀的雨夜里，荡气回肠。
徐盛牵来两匹战马交到李恒二人手上。一百名护城军徐徐而动，将李恒李恪护在中心，一名护城军缓缓举起一面旌旗，旌旗上面绣着一个龙飞凤舞的李字。
李恒翻身上马，看着那面帅旗，目光如炬，突然一声大喝：“冲！”
一百匹战马似乎与主人心意一体，顿时扬起马蹄向前方冲去。战马通灵，似也感受到主人从未有过的决绝，忽然全都引颈甩鬃，奋蹄嘶鸣，随主人冲向未知的命运。
马群如游龙，在纵横交错的街道上蜿蜒驰骋。
转过一条路，便是直通城门的大道。百丈之外，大道中间，数百精甲步兵结成方阵，紧紧握着长枪坚盾，迎接冲击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