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七年,这是云月第一次省亲。这么长的时间,她对自己的家,竟然开始陌生起来。这里曾经是她最喜欢最依赖的地方,现在看上去就只是一座冰冷的屋子,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样的冰冷。
好容易摆脱了人群的烦扰,她这才寻了机会与三哥法喀一起从后门坐了马车离开。
“娘娘,咱们这是要去哪里?”法喀亲自驾着马车,虽然不知道自己这位妹妹究竟打着什么主意,不过他们兄妹一向亲近,妹妹想要的,他可从不会拒绝。
“兄长也早就到了要娶妻的年纪,之前因为姐姐病逝,而耽搁了。如今却是个好时候,不要再错过才是。”云月此时的心还是有些忐忑,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她曾以为再没有机会踏足,可是这一次为了达成目的,已经在所难免了。
法喀心中毫无准备,云月这话一出,让他开始紧张起来,慌忙说:“这事儿也不着急啊。”
“原本不急,现在不得不着急。”云月同他说起如今宫里的形势,他们没有退路,这一次若输了,那将来的日子,恐怕就没那么安逸了。
法喀听完她的说法,陷入了沉默,如果一场婚事可以帮到妹妹,可以帮到整个家族,他又凭什么不去做呢。姐姐虽然贵为皇后,却被人暗害。父亲虽然身居高位,却从来都没有一天安心。如今,自己唯一的亲妹妹在为整个家族奋斗,他又有何理由说不。
马车停在了府门前,云月做梦也没有想到,出来迎接他们的竟然是自己最不愿意见到的人。
似乎时间在这一刹那停止了,云月只觉得自己脸颊上挂上了泪珠。在这寒冷如冰的冬天,在大雪纷飞中站着,丝毫没有了可以移动脚步的力气。
他的身边站着一位美貌的女人,衣着华丽,端庄大方。她看着他们对着自己行礼,口中喊着:“参见云妃娘娘。”
“没想到大公子竟然亲自出来迎接。”云月在这一声叫喊中醒过来,她逝去脸上的泪痕,依旧优雅如初。她很难过,可看见他身边有如此美眷,也只能够强忍着难受的心。她不能哭,不能够难过,至少她不能表现出自己的难过。因为,她没有资格。她踩着刚刚扫过的残雪地面,小心翼翼的踏入了大门,就像是踩着冰刀利刃一样。
“父亲已经等候多时了。”礼貌温柔的声音,他从未改变。只是,他们再也没有独处的时间,再没有耳语的机会。从七年前,她进入皇宫的时候,就注定了他们之间的缘分。
见到索额图的时候,他正襟危坐。他看着云月走进来,行了礼便道:“上一次见到的是宜嫔娘娘,这一回云妃娘娘倒是亲自过府了。”
“望大人可以再一次相助。”面对这样的人,只有直接一点最好,都知道彼此的意图,也不必虚情假意的套近乎了。
“上一次宜嫔答应下官两件事,如今还有一件似乎没有进展。”索额图一针见血,眼前这个女人,算得上是自小看着长大的,一个不喜争斗的女人,如今却深处权利的漩涡。即便她不想争,也不能够停下来了。只有让自己更加强大,才能够在那样的地方存活。
后宫与朝堂是一样的,都是一个一眼见不到底的地方,却处处都是泥潭陷阱。一个不小心,便会坠落深渊,甚至失去性命。同样都是战场,却远远比真正的战场血腥。这是看不见的弩拔剑张,却是能够感受到无尽痛苦的伤痕。
“并非没有进展。”云月沉稳的道:“仁孝皇后之死,与我姐姐的死,都是一样的。大人应该心里明白,今日帮了我们,也是帮了你自己。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不应该站在同一条线上吗?”
“可是上一次,你们已经令我失望了。”索额图冷哼道。
云月笑道:“何为失望?姐姐的死,是我们所有人都不希望看见的,也不是我们可以预料的。若是佟若飞登上了后位,就是大人你所想要看到的吗?”
“如此说来,我没有拒绝你们的理由了?”索额图看了云月一眼。
云月不假思索的说:“自然没有。大人比我们更明白局势,不论是朝堂还是后宫,其实永远都是不可分割的。”
“你想要一个后盾?”索额图有些意外,原本以为她这一次与上一回莼兮一样,只是想要一次合作,只是想要一个平衡。如今看来,倒是不同了。
“自从仁孝皇后与我姐姐先后离世,当年初入宫廷的二妃一后只剩下佟若飞了。不管是从什么层面,佟若飞都是中宫的最佳人选。”云月道:“在后宫,我是除了佟若飞以外位分最高的一个,而我不求后位自不会阻碍了太子爷。我父亲不在了,兄长们也都无力与佟家抗衡。而赫舍里一族,除了太子爷,后宫无一人。若单凭大人在朝堂之上,迟早会被佟家的人逐出。”
“依你之见呢?”
“我父亲与大人早有结亲的打算,只是事情起了变化,耽搁了几年而已。”云月淡然道。
索额图看了一眼在旁边一直沉默的长子,又转头看了一眼云月身边的法喀,立刻明白她的意思。
“我的女儿年初便已经出嫁,如何结亲?”索额图看着云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