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梵目光深沉的看着儿子,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会有这样的念头。不说,宫家是经过多少代的积累才有如今的繁华,单就想想宫家并入蓝家之后,外人会怎么看他们宫家,从此以后,他们宫家又该如何自处。
这些都是问题,不是单单一句并入蓝家就能解决的。宫梵不知道为什么儿子突然会有这样的念头,当初他在最艰难的时候,都咬牙撑过来,从未想过要将宫家并给谁,成为谁的附属,依附谁而存在。
不得不说,宫梵心中是有些失望的,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将宫家交给宫凉星到底是对是错。如果他再坚持几年,等到小儿子长大,有能力的时候···不,不行,他不能这样想。要是真的这样做了,百年之后,他就彻底没有脸面见亡妻了。
宫凉星单看父亲的脸色,就知道父亲对于自己方才所说的话是不赞同的,甚至很生气。但他也没有主动开口解释,反而是保持了沉默。一时间,病房里只有两人呼吸的声音可闻。
最后,还是宫梵沉声开口,“你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打算的?”
这并不是一件小事,他不相信儿子是临时起意的。既然儿子能跟自己说,最起码这样的想法是早就存在的。
“我也不太记得了。”宫凉星实话说道,“可能是在蓝大哥成立公司的时候,也可能是在找回月儿的时候。如果一定要说个日期,那最早应该能追溯到母亲去世,月儿失踪吧。”
“什么意思?”宫梵惊讶,那时候儿子还是孩子,怎么就会有这样的想法。难道,是有人背着他给儿子灌输了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样一想,好像也又可能。那时候他自顾不暇,对儿子更是疏于照顾,难免会让一些别有用心的人钻了空子。
“爸,您也不用想多了,我有这个想法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宫凉星像是知道父亲在想什么,微微一笑的解释,“那时候,你整天早出晚归,有时候见面也不会看我一眼,甚至不提找回月儿的事。时间一久,我心中自然就生出了恨意,想着要是公司倒闭就好了。”
“您可能不知道,有一天我偷偷跑出去了,身上带了不少现金,想着自己能将月儿找回来。”宫凉星苦笑一声,“不过走出没到半天,就差点被人拐跑,所有的钱也都被骗走了,还是蓝大哥机缘巧合救了我,然后将我送回家。蓝大哥那时候,对我说的唯一一句话,就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一个人,没有强大的能力,手握重金对他来说,只会成为负担。长大之后,我也曾瞧瞧努力过,但却发现自己在这方面的天赋有限。宫家交到我手上,不至于败落,但也很难再上一层楼。”
这些话都是实话,是宫凉星藏在心底,从未对任何人说过的实话。他很清楚自己的能力,而正因为清楚,所以他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如果月儿没有找回来或是没有跟蓝墨炎在一起,那么他自然会继承宫家,只为了有一天能将她找回,成为她的依靠。但现在,他不介意将公司作为月儿的陪嫁,并入蓝家。不过他也知道父亲不愿见到这样的情形,所以准备等父亲过世之后,再将这件事提上日程。
“那你有没有想过,并入蓝家之后,你该怎么办?以后你的孩子又该怎么办?”宫梵沉着脸问道。
宫凉星微微一笑,“爸,我不喜欢管理公司,也没有这个能力。但我也不是一无可取的,我喜欢赛车,已经成为了一名专业的赛车手。虽然,您可能对此很看不上,但这是我的事业。”
宫梵是真的不知道儿子居然有这个爱好,不,也不是不知道。他突然想起儿子少年时期,经常和几个朋友出去鬼混,而且还买了不少赛车。当时他还以为儿子只是到了叛逆期,追求刺激,虽然心中不满,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着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直到有一次,儿子和几个朋友半夜在路上赛车被抓住,带进了警局,他才大发了一顿脾气,并且将他所有的赛车都没收了,甚至警告他,要是再碰这些,就直接将他送去国外寄宿学校,并且不会再给他提供一分钱。
没想到儿子明面上不再碰赛车,暗地里却成了一名赛车手。宫梵心中是又惊又愧,如果他多放一些心思在儿子的身上,又怎么会看不出一点蛛丝马迹呢。
“梁家知道吗?”宫梵沉默好久,才开口问道,“梁哲知道你是赛车手,并且以后准备以此为生吗?”
“知道,她一直都很支持我。”宫凉星点头,脸上带着真心的笑容,“她说过,不会逼我做任何事,更不会因为与我结婚,就让我放弃自己喜欢的事业。正如,她不会因为嫁给我,就不做医生一样。”
“···”显然儿子已经将一切都想好了,就算是自己不同意,他也只是明面上的退让,等自己两眼一闭之后,宫家还不是他说了算。
宫梵突然感觉有些疲惫,不知道自己坚持了一辈子是为了什么,他挥挥手无力的说道,“你先回去,让我好好想想。”
宫凉星也没想过父亲会立刻同意,甚至他之前都不准备跟父亲说这件事的,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好的,那您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宫凉星点点头,起身准备离开。刚走两步,就听见父亲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你是不是还在责怪我?”宫梵苍老的声音包含了太多情绪,让人一时间反而辨不出来。
责怪什么?宫梵没有说。可能是责怪他当年的所作所为,也可能是责怪他对于叶家的退让,更可能是责怪他作为一个父亲的不合格。
顿了顿,宫凉星才慢慢的开口,“子不言父过。要说我心中没有埋怨,那是不可能的,但我不会责怪您,也没有那个权力。爸,与其说您担心被我责怪,不如说您心中一直在责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