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这天下百姓倒应该对九千岁感激涕零才是。”陈秋白气急反笑,天下之大从未见过如此诡辩之人。
“那倒不必,本座确实做了许多有违天合之事。”魏忠贤悠悠道。
“义父何必对自己太过苛责,这小子哪里明白义父的良苦用心,义父为天下苍生计,不过是两相其害,取其轻罢了。为了天下大计,总要有一些人牺牲,委实怪不得义父。”小女孩忿忿道。
陈秋白望着小女孩儿心中惊诧不已,她说话之老成,手段之很辣,完全就像一只历经世事的老狐狸。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如何才能被培养得恐怖如斯。
“那小子倒要请教,九千岁与东林党有何不同?不过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打压别人,中饱私囊。”
“本座虽确实做了不少错事,但比起那帮自私自利的卑鄙小人,本座自认还是有几分与他们不同的。”魏忠贤也不生气,顿了顿说道:“本座这一生与东林和皇家的恩怨纠葛非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小友若有兴致,不妨到舍下听本座慢慢道来。”
陈秋白有些半信半疑起来,看魏忠贤的神态不似作伪,再说现在这谷中加起来不过四人而已,而且这一辈子恐怕注定是无法出去,魏忠贤根本就没有了说谎的必要。
陈秋白更多的相信魏忠贤是在这谷中寂寞日久,数十载的与世隔绝,忽然又遇见了自己的同类,总想去倾诉,又或者说是发泄。
“那小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陈秋白拱手答应。
这平台本就不大,跟着魏忠贤没走多远就看见了一座竹舍,竹舍里一应器具均是用竹子所制,倒是跟陈秋白在谷底的竹舍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做工不知比之精细凡几。
竹舍之前是一洼深翠碧绿的小水塘,水面之上腾起一丝丝白色的雾气,飘渺仙逸宛若仙境。
“青儿,看茶。”落座之后魏忠贤对小女孩吩咐道。
“是。”小女孩应声离开,不知道去了何处。
“小友是否好奇本座为何与你一个素不相识之人说起这等绝密之事。
“九千岁刚才不是说恐以后生出误会,所以才告诉我小子吗?”
“那不过是引你来此的托词而已。”魏忠贤说道。
陈秋白警惕之心更甚,不知这魏忠贤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魏忠贤见他沉默不语,又接着说道:“小友那日御风而降,几可堪比神迹,本座平生能得一见,实属三生有幸。”
“九千岁谬赞了,一点儿为了保命的奇淫巧技而已,实算不得什么。”陈秋白没有想到自己那日架滑翔翼降落的一幕竟然被魏忠贤尽收眼底。
“小友过谦了。”魏忠贤顿了顿又道:“小友借那奇物而降,竟毫发无伤,真乃神人也。令本座更没想到的是,小友竟能极尽生存之能事,生火、捕鱼、劈柴、做饭,无一不会,无一不精,然其手法,非大智慧者不得要领。”
“一些活命的微末伎俩而已,实不足道。”陈秋白此刻只想一推二五六。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魏忠贤的监视之中,此刻不禁寒毛直立,不知道他到底意欲何为?
魏忠贤不理会陈秋白的谦虚之词,接着说道:“然小友更加难能可贵之处在于,谷中不过小友与侍女二人,孤男寡女,又值血气方刚之年纪,小友竟能恪守礼教,洁身自好,实属难能可贵。”
这也叫难能可贵?难道古人都是种猪,遇到一颗白菜就要往上拱?陈秋白暗自腹诽,嘴里却道:“原来九千岁竟有窥探别人隐私的癖好?”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魏忠贤浑不在意,道:“这谷中忽然闯进人来,本座自然是要探查一番。”
此刻小女孩从外边端着两杯清茶走了进来,分别递到陈秋白和魏忠贤面前。深绿色的茶杯由竹筒所制,打磨得光滑剔透,杯身竟然雕刻有数条游龙,栩栩如生。杯中茶叶不知是何所制,芳香四溢,直叫人馋涎欲滴。
“这是小女青牙,一贯行事莽撞,往后还望小友多多担待。”魏忠贤看了看小女孩,一脸慈祥的说道。
“九千岁言重了,小姑娘稚气未脱而已。”
“青牙乃我十二玄门教青玄门门主,今年算来也已四十有八了。只是她七岁那年患此怪病,心智虽与常人无异,但身体却不再成长,故看起来始终是六七岁模样。”魏忠贤叹息道。
侏儒症?怪不得陈秋白老是感觉小女孩怪怪的,小小年纪便说话老练,做事很辣,只是一时半会儿也没联想到这上面来,此刻经魏忠贤一提便豁然开朗,一切就都合理起来。
魏忠贤见陈秋白并没有露出丝毫惊讶的神色,不由道:“想来小友已是见过此等怪病,小友小小年纪见识之广着实让本座佩服。”
魏忠贤的马屁是一个接着一个,他到底想要干嘛?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陈秋白只能是更加警惕,转移话题道:“九千岁引小子来此所谓何事?”
“本座今日特意让玄奴引你上来,确实是有一事相求。”
“何事?”
“本座想让小友继承我天玄门衣钵,复我十二玄门教,更救大明百姓于水火之中。”
“你我皆困于这峡谷之中,终生无法得脱,谈何其他。再说就算是有幸出去,这天下早已生灵涂炭,如何去救?学九千岁中饱私囊就能救?”
“本座观小友在这谷中月余,每日里行事不慌不忙,小友定是早有出谷之法,否则不可能如此气定神闲。”转而又道:“小友认为本座是眼中只有黄白之物,而不顾百姓死活之人?”
“本座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金银于我何用,不过一控制人心权柄的事物尔。”
“既是无用之物,九千岁何不还之于民?”
“本座何曾不想,只是本座身份微妙,只得托教主以十二玄门教之名义于天下间广施粥棚,又聚绿林豪杰于宁远城下助关宁铁骑抗击鞑子。”
“然事业未半,而先帝崩卒,故落得如此境地。”
陈秋白是知道历史上的魏忠贤是因为崇祯皇帝的秋后算账而落得身首异处,若真如魏忠贤所说,倒是崇祯冤枉了他。
“当今圣上雄心未泯,励精图治,九千岁若是向其禀明个中缘由,当不至如此。”陈秋白试探着说道。
魏忠贤沉吟半晌,沉声道:“这恰巧又是我要和你说的另一桩天大的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