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几次和红香县食品厂打交道的都是糕点车间,宋记他们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恶心。
夏芍昨天才收到的消息,他们今天才知道,红香县那边现在就去办事了,速度可真够快的。
不管之前有没有产生过怀疑,现在都不得不信了,甚至庆幸夏芍提前得到了消息。哪怕只晚上个一天,甚至半天,真叫红香县食品厂把这事做成了,他们呕都能呕死。
而且事情传出去,他们还没地方说理。
谁叫人家为厂子做出那么多贡献,还只是个普通工人。都是一个市的食品厂,一个体制内,调个普通工人还用通知你们厂领导吗?不就是调个档案的事……
这还不是第一次了,去年陈寄北就是这么被调走的。
几位厂领导脸色都很难看,苏厂长第一个站起来,“这事不能耽搁,我现在就去趟商业局。”
这事的确不能耽搁,宋记和副厂长都没有意见。
只是副厂长有些头疼,“去了怎么说?总不能直说不让红香县食品厂挖人吧?”
都是一个市内的,私底下再有矛盾,明面上那也得是兄弟厂,是共同为国家做贡献的。就这么大喇喇说出去,红香县食品厂玩阴的固然能被戳穿,他们厂也落不着好。
“没事,市里不是刚下了个件,说要评先进?”
苏厂长回到办公室,找了一份件拿上,这才去车棚取了车,往商业局去。
他速度快,赶到商业局的时候韩主任还在和董局长说话。
不过只是调个普通工人,董局长显然没太当回事,已经叫人去调档案了。
苏厂长和拿着档案回来的秘碰了个正着,只一眼,他就看到了档案上的“夏芍”两个字,面上却只作未见,“董局长在吧?我有重要的事想要问他。”
他是厂长,里面的只是个车间主任,秘当然不会把他拦在外面。
苏厂长进去,看到韩主任还一愣。韩主任见到他,脸上笑容也微微收敛。
两人各怀心思,又都维持着表面上的平和。苏厂长只作不知道韩主任是来干嘛的,拿着那份件,“市里要评先进工作者这个事儿,工作年龄必须满三年吗?”
他把件递过去,董局长也就顺手接了,翻开看了看,“工龄是得满三年。这一般人上班,前两年都是在摸索、学习,也做不出什么成绩,够评这个先进。”
“董局你别说,我们厂还真有一个够评先进的。”苏厂长笑道。
董局长闻言一愕。
那边苏厂长已经接着道:“我们厂糕点车间有个叫夏芍的女同志,去年刚来的,一开始还是个家属工。不过人实在是能干,有一手掐剂子不用称的绝活,还给厂里提了个建议,节省了近千块的成本,去年就破格转正了,今年又研究出了宫廷酥和无糖月饼……”
“宫廷酥是她研究的?不是罗永贵吗?”韩主任忍不住插了句嘴。
他是夏芍,未免也太巧了,想不让人多想都难,他自然要将话题打断。
大概董局长也没想到他会突然插言,看了他一眼,不过眼里显然也有同样的疑问。
苏厂长笑着道:“宫廷酥是夏芍同志和罗永贵同志共同研究的,无糖月饼是夏芍同志独立研究的。两样卖得都不错,夏芍同志绝对是我们厂的大功臣。”
他一口一个“夏芍同志”,董局长终于发现不对了,“夏芍?”
韩主任的心也一沉再沉,总觉得江城食品厂似乎知道了什么。不然之前连个班长都不肯给,怎么突然就来问先进了?这次的先进工作者一个厂可只有两个推荐名额。
苏厂长闻言道:“是叫夏芍,厂里还刚提了她做班长,董局认识?”
董局长当然不认识,但他和韩主任聊了半天调人的事,调的是谁还是清楚的。
他忍不住又看了韩主任一眼,眼神有些深。
韩富昌刚才说要调人的时候,可没说这个夏芍在单位这么受重视,又是研究配方,又是破格升职。他要真贸然把人调走了,不是把江城食品厂得罪死了吗?
韩主任这样精明的人,哪能看不出那一眼的含义,一时又没什么好办法。
这事要是办成了,谁都会觉得是夏芍自己对单位不满,想要走的,怪不到他头上,自然也怪不到董局长头上。只是这事偏偏没办成,被人半路打断了……
苏厂长像是没注意到他们之间的变化,“对了,这个夏芍丈夫的表哥董局应该认识,就是调到了省商业局的陆泽同。都是自己人,这个工龄的限制是不是能放宽一点?”
话题兜了个圈子,又回到了一开始,董局也便就着这个话题说了几句自己会帮他问问。
能当上局长的都不是蠢人,自然知道该怎么选择。苏厂长没再说,道了声谢,拿着件起身告辞。
他一走,办公室内瞬间变得安静。
董局长端起搪瓷缸子慢条斯理喝了口水,看看夏芍那份档案,叫秘进来,“东西送回去吧。”
送回去,也就是不给办了。
明明之前都说得差不多了……
秘心里疑惑,面上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拿起档案出去的时候,余光瞥了眼旁边坐着的韩主任。
韩主任能明显感觉到董局长态度里的冷淡,这心已经沉到谷底了。
他赶忙一脸抱歉找补,“这个小夏,说要调走的时候怎么没说她对单位这么重要?我还以为她真被人打压,立了大功却连个班长都当不上。”
意思是夏芍主动要走的,他没说这些,是夏芍没告诉他,不是他故意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