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特曼蹲在小马扎上，凝眉盯着前方一号桌中央，侃侃而谈的哈莉。 “英雄向往自由，潜意识排斥监管、监督、制度之类的词，更加抵触与任何形式的政-府组织接触。 但个人的自由不能干涉到其他人的正常权利。 这是法律的由来，是每个普通公民都该明白的常识。 超级英雄身份特殊，是社会的道德榜样，自然更应该严格要求自己。 我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城市某街区发生重大凶杀案，而正好一名臭名昭著的罪犯在附近出现。 按照米国的司法制度，警察会将他当成嫌疑人逮捕，然后调查、取证、审讯、起、诉一套完善的、透明的审理流程，疑犯的基本人权能得到保证。 可此时城市的守护英雄若是个比较冲动的人，很可能直接拳脚相加，严重威胁疑犯的人身安全，更让米国的司法制度处于他的个人情绪之下。 结果那名超级罪犯正巧从犯罪现场路过，并非案子的主导者。 英雄的名誉、米国司法、疑犯的人权，同时被损伤，谁也没得到好处。 所以，英雄可以不被监管，但一定要处于监督之中。“ 台上的英雄、台下的听众，大多都默然点头，对‘议员侠’的话表示赞同。 百特曼不杀人，却经常把未被法官宣判有罪的‘疑犯’送进i，此时就很想辩驳几句，却猛地发现，别的英雄面前都摆着话筒，他只一副小马扎。 “闪电侠，把你的话筒借我用用。”他低声道。 巴里试了试，道：“线不够长，你靠过来些。” 于是，百特曼又拖着小马扎往前挪了挪，把脑袋侧伸到桌子上，“奎茵议员，每个罪犯的性格和手段不同，英雄的能力和习惯也不一样。 当时的环境更加难以预测。 怎么可能制定出一套通行的超级英雄行为章程？” “百特曼，你对我，对华盛顿政-府的偏见太大了，听到监督和职业，下意识就往最坏的地方想，以为天眼会要制定制度约束你们。” 哈莉先扣了一顶大帽子过去，才道：“其实，天眼会不是立法-院，也不是警察厅，没权力为超级英雄制定法律，也不会对犯事儿的英雄实施抓捕。 天眼会，恰如其名，只会用锐利的眼睛盯梢，而不干涉英雄活动。 英雄想以什么方式打击犯罪、拯救市民，是你们自己的事。 天眼会只记录，并分析你们的一切公开或私下行为。 如果天眼会认为某个英雄有越界行为，会把证据提交给英雄所在城市的检察院，一切按正常司法程序走。 如果天眼会无法判断英雄行为的对错，会在与英雄取得联系后，将他的所作所为向大众公开，把抉择权交给人民。” “啪啪啪”台下旁听的政-府官员、社会贤达、市民、预备役英雄，纷纷鼓掌。 “天眼会很有必要！” “有五环上将领导天眼会，我们终于可以放心啦！” “英雄不能肆无忌惮，需要一对天眼时刻盯着。” 很多人还大声叫起来。 百特曼心情沉重，他宁愿天眼会是个内部结构和组织活动不透明的特务机构。 那样的话，民众在需要站队时，一定会站光明正义的英雄，而非肮脏黑暗、不知做些什么勾当的特务机构。 可哈莉比他想的还要狡猾。 天眼会只是单纯的行政单位，表面上和政-府无数机构一样，合法合理，让人没法黑。 可天眼会存在的根本目——控制英雄，却达到了。 盯梢英雄，搜集英雄黑料，甚至有目的地制造黑料，其实就是特务行为。 都掌握英雄‘黑材料’了，自然能威逼利诱，让英雄乖乖就范。 没有特务的恶名，该做的恶事却一件不少。 可他没法公开反驳，哈莉总擅于给‘邪恶的目的’包装一层合理合法的外衣。 超人似乎心有灵犀，正好在这个时候，回头看了他一眼。 两人四目相对，皆明白了对方的担忧。 “如果没有得到政-府授权，也不想被天眼会监视，英雄是不是就不能惩恶扬善了？”水行侠忽然问道。 “当然不是。”哈莉环视那些心思细腻、面露迟疑的英雄，朗声道：“从一开始，我就给这次大会、给天眼会定下一个基调——帮助英雄更好地救灾除恶。 谁能决定英雄是否有资
格行善？ 不是我，不是天眼会，甚至不是米国政-府。 哪怕上帝也没权力阻拦英雄行英雄之举。” “哗！“这番话太出人意料，英雄惊呆了，观众也张开嘴巴，瞠目结舌。 就连百特曼都愣了愣。 “谁能授予英雄做好事的权力？”神奇女侠侧头盯着身边的哈莉，疑惑问道。 “当然是被救之人本身。”哈莉悄悄启动圣母光环，一层淡淡的圣洁光辉，从脸上投射出来，显得严肃又神圣。 “生命和自由，是人类最基本，也最值得尊重的权力。 陷入困境中的人，有超越法律和信仰的权力去选择自己被拯救的方式。 他们的生存与自由权，又赋予英雄至高无上、凌驾法律和制度之上的‘行善权’。 任何反对行善权的行为，都是邪恶的、反动的。 任何反对行善权的法律，包括当年以实名登记的方式，限制英雄行善的《基恩法案》，也是违反道德和法律本身的。” “说得好！”闪电侠激动鼓掌，手都拍出残影了。 “不愧是护球英雄，”绿箭对边上的原子侠感慨道：“很早之前，我就觉得《基恩法案》有问题，可它又完全以宪法为依据。 ‘执法权’属于执法机构而非个人，几乎是无可辩驳的真理。 现在听完奎茵议员一番话，才豁然开朗，生命和自由，是法律之上的法律。” 原子侠也心情激荡，深受震撼，叹道：“行善权这个概念令人振聋发聩！ 她给了超级英雄新的定义，也从真正意义上开创的超级英雄新时代。 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或国家，能以冠冕堂皇的理由或法律，阻拦超级英雄崛起。” 白鸽赞同道：“奎茵议员今日一声‘行善权’，犹如在蒙昧的封建社会竖起‘自由、民主、平等’的旗帜。 一旦旗帜竖起来，让自由民主和平等的概念传播出去，一个自由、民主、平等的新时代注定会到来，谁也阻拦不了。” 百特曼定定看着哈莉皎洁无暇的侧脸，只觉得此时的她似乎在放光呃，不全是心理作用，她真的在放光。 ——如果她能踏踏实实做个真英雄，那该多好啊！ 心里感慨，他嘴上却沉沉地说：“行善权只是她的逻辑中的‘至高权利’，如果按照集体高于个人的价值观，行善权从一开始便不成立。” 他和其他英雄一样，非常认可哈莉的行善权理论。 但他比其他人更清楚，哈莉的‘真理’有个非常重要的前提条件：极度崇尚个人价值，个人的生命和自由高于集体利益。 无论如何，英雄僭越执法权，都破坏了法律的威严，而法律服务于集体。 因为拯救个人而破坏法律，就是让被救之人的权利凌驾集体之上。 比如，金翠莲和鲁智深，以金翠莲的视角，鲁智深救她，自然是百分百正义。 即便在现代人眼中，也会对鲁智深竖起大拇指，跨一声‘真英雄，是好汉’。 但鲁智深当街捶死镇关西，严重破坏了北宋法律的威严，对普通宋朝百姓而言，法律至少会在理论上保护他们。法律被破坏，他们的利益自然受到损失。 宋朝的官员、统治阶级，对鲁智深的行为更是深恶痛绝，因为他们的利益被侵犯得更严重。 现代天朝从上层到普通百姓，都赞鲁智深，只因为鲁智深不是现代人。 鲁智深救金翠莲，对宋朝制度和法律的伤害，没影响到现代人的利益。 换成现代，别说和鲁智深做一样的事，哪怕鲁智深本尊重生 当然，鲁智深惩恶扬善，也一定程度上警告了恶人，让他们再次欺负良善时，会有所顾忌。他还做了榜样，让更多人坚持正义，具有一定社会正能量。 但这点正能量和法律被破坏的坏处比若总收益为正，破坏法律的收益为正——破坏法律越多，对社会越有益——法律便失去存在的价值，以法律为根基的社会也 d宇宙的米国，此时此刻，哈莉提出行善权这一概念、并认为行善权高于一切、众英雄激动欢呼，似乎在迎接美好新时代时，以英雄义举破坏法律的收益，是正是负？ 若是负，则证明社会不需要英雄，英雄将逐渐凋零，就像当年的守望者。 二战与冷战时，需要英雄（守望者），和平到来，社会和政-府都不再需要英雄，守望者便退出历史舞台。 可现在的现实是，超级英
雄时代正在到来，还越来越火热。 这说明收益是正。 破坏法律的收益为正米国要完蛋啊！ 乱世出英雄。 反过来，英雄出，乱世到。 百特曼能想到这一步，但他下意识不愿去想。 哈莉则在发表慷慨激昂的演讲时，心里倍感荒谬：她用美好正义的言辞做装点，从而达成以天眼会控制英雄的目的，似乎很邪恶。 英雄们惩恶扬善，理应正义又光明。 但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英雄，其实在伤害法律。 伤害法律就等于伤害现有社会制度。 而她‘收编英雄’的邪恶行为，却极大地维护了法律的威严，维护了现今社会的稳定与和平。 谁才是英雄？ 什么才是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