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克林一条老旧的街道,拐角那家不大不小的肯德基门店。 “咚咚咚”费雯丽使劲在桌面敲了几下。 “到早晨了。”她面上带着些不耐烦。 桌子上那颗五颜六色的小脑袋抬了起来。 费雯丽看到她睡眼惺忪,厚重的眼影花了一大块,半张脸都黑糊糊的。 而印子。 这是个追求音乐梦失败的非主流。 “嗨,醒来没,你昨晚没飞吧?”费雯丽皱眉道。 在肯德基工作了快一年,费雯丽见过太多夜晚来店里蹭睡的流浪汗。 有些人很可爱,自身没有坏习惯,还会在清晨换班时自己醒来,然后帮忙店员清理卫生。 有些人很讨厌,夜里来得晚,早上起不来,起来了还张嘴索要“过期汉堡”。 有些人非常可恶,他们会把不良习惯带进店里,比如嗨粉、乱搞 玩音乐搞艺术的,更是五毒俱全,那类人最讨厌。 “给我一份巨无霸汉堡!”哈莉打着哈欠说。 费雯丽出离地愤怒了,“你真把这里当善堂了?!早晨起来也不晓得帮忙擦桌子,开口就要吃的,小小年纪,有手有脚,却没的半点尊——嘎——” 看着夹在少女指尖的十元大钞,女服务员的愤怒与连珠炮的话语一起卡在喉咙里,成了铅重的憋闷。 她脸色青红变换几次,最终,“失去这份工作,我会破产,然后成为与她一样的流浪汉”的可怕现实,让费雯丽挤出一个服务员该有的微笑。 “k,马上为您端来。”她声音柔和得像奶油。 “先端一杯水来,”哈莉道。 “苏打水,还是可乐?巨无霸大汉堡25美刀,三美刀的套餐,可以再送一杯鲜榨果汁。”费雯丽很服务员地问道。 “我就要水,免费的那种。对了,我的汉堡一定要多放酱汁与芝士。”哈莉道。 费雯丽脸上的表情淡了许多。 这么抠门,显然一美分的小费也不会有了。 汉堡得现场制作,还得等一会儿,自来水却是现成的,立即端了过来。 哈莉左右看看,墙上时钟显示为六点三刻,有点早。 不过外面的街道已经“活”了过来,就连肯德基前厅,也有几名流浪汉或擦桌子,或提着水桶拖地。 嗯,他们都是流浪汗,哈莉昨晚就是跟着他们混进这家店的。 与其他流浪汉相比,他们的精气神更好,衣服也更干净、更卫生。 没有臭气熏天,没有污七八糟。 哈莉端着水杯,走到门外,蹲在街边排水井盖前 呃,刷牙。 当年在大天朝,省会城市也铺满暖气管道,却很少见到“漏白气”的场景。 不晓得哥谭的暖气管道有何特殊之处,或者那是厨房烟囱? 街头下水道、居民楼墙壁边、天台,都时刻冒出一股股浓郁的白色水蒸气。 似乎这个城市一直在呼吸。 就像一头来自地狱的猛兽,呼出下水道腐、败味道的气息。 灰色与铁锈的街道建筑,初升的惨白太阳,笼罩城市的浓郁白气,匆忙的行人 哈莉脑袋一缩,一辆警车在她身前不远停下。 “老比克,来一份汉堡,不放酱汁,多加两片酸黄瓜,大杯麦芽奶昔”警察下了车,却没向她走来。 在肯德基对面,有一辆小餐车,老板忙的热火朝天,边上还有上班族排了长长的队伍。 一黑一白两名身材有些发福的巡警没排队,直接走到前排点餐。 哈莉也没见他们付钱。 警察不仅没付钱,戴着厨师帽的老板还拿出一扎早已准备好的绿票子,与汉堡纸袋一起递过去。 胖巡警笑嘻嘻地将钱塞进口袋,拿起汉堡就往嘴里塞,把边上的客人都当死人。 “老比克,最近可有看到形迹可疑的金发少女?”两名警察,左手汉堡右手奶昔,一边大吃大喝,一边大声询问。 “魔女哈莉吗?没有,我这儿的客人都是正经人。”瘦脸老板一边忙得鼻端冒汗,一边谨慎地回答。 黑人警察嘴里嚼着汉堡,含糊不清地对白人男青警察道:“欧,你去南边街,我查北边。” “有必要吗?”白人欧有些不乐意。 “洛布局长亲自下令,早中晚每天三次。”黑人警察道。 “就说我们检查
过了,反正办公室里的人也不晓得。”欧习惯性消极工作。 “事情闹得有点大,咱们至少把这几天坚持过去。”黑人警察叹道。 “不就是死了个修女嬷嬷吗,哥谭哪天不死人?”欧道。 “哥谭天天死人,一点也不稀奇。可洛布局长亲自来到分局,当着所有巡警的面下达命令,一年也难得见到一次。”老黑人道。 欧无奈站起身,忽然瞥见对面含着一嘴泡沫的哈莉,笑道:“我觉得她就是魔女,不如抓回去彻底了解此案?反正只是个流浪儿。” 哈莉吓得毫毛到竖,差点跳起来一脚飞踹。 黑人警察随便看了她一眼,道:“这次情况不一样,要求尽快破案的不是哥谭人、哥谭舆论,而是教会。 那啥圣临十字军想要魔女本人,最好能活捉。” 哈莉木然。 “那算了”白人巡警随手将空掉的奶昔盒子扔在大马路上,摇头晃脑地往街头店面走去。 哈莉迟疑了片刻,还是没拿着汉堡立即离开。 没一会儿,巡警欧走进肯德基小店,询问店员有无见到“魔女哈莉”的踪迹。 费雯丽就像听到客人问“你店里后厨有没有蟑螂”一样,连片刻回忆都没有,立即摇头,坚定道:“我们店里的客人都是正派人。” 一边应付警察,她还拿出三明治,分给几个“正派人”流浪汉。 嗯,之前帮忙拖地擦桌子的那几人。 欧上前拍了一下女店员的丰臀,才笑嘻嘻去了下一家店。 填饱肚皮,哈莉又去街头汽车加油站,用一美刀换来半桶热气腾腾的开水,就在边上的卫生间,把自己从头到脚冲洗一遍。 外面还是赛琳娜送的毛呢外套,内衣与袜子却换了干净的。 重新画了个妆,哈莉才神清气爽地回到街上。 曼哈顿岛,人流密集的繁华步行街。 商铺外的阶梯上,一个年轻人懒洋洋拨弄手中吉他,身前摆放一个空荡荡的吉他盒子。 边上还有一张白纸板,写着一行字:不骗你们,我熬不住了,急需钱买白粉,帮帮我! 前世今生,哈莉也见过很多挂着牌牌乞讨的人。 他们要么是没钱买回家的火车票,要么是被骗了钱,要么缺手缺脚无法养活自己,要么老爸老妈儿子女儿得了癌症,要么 各种各样的理由,简直让人见惯“人间悲苦”,但像眼前这位,如此清丽脱俗,如此诚恳率直的,哈莉第一次见。 所以,她背着两个包,手里提着个铁皮桶,伫立在边上良久。 她想看看,到底有没有人给他钱。 “你可以过来坐坐,这里地方够大,我不介意的。”那青年瞥了她几眼,终于忍不住发出邀请。 “我不会给你一毛钱的。”哈莉道。 “当然,我不是警察,不收你的保护费,我也不是黑邦,会拿你的分成。”男子一边笑一边拨弄琴弦,乐声悠扬轻快。 哈莉愣了愣,才发现两人都误会了对方的意思。 哈莉以为他会向她寻求施舍,他以为她是他的同行。 “我和你不一样,不是乞丐!”哈莉还是坐了过去,离那瘾君子三米远。 “我明白,你是歌手,未来的艾薇儿、布兰妮,我也不是乞丐,我是未来的火星哥。”瘾君子道。 哈莉把吉他盒子当做枕头,又从包里拿出一条毛毯,铺好后直接躺了上去。另外,铁桶放在外侧,正好挡住脑袋与脖子。 嗯,之前她去加油站洗澡时,热水只要二十美分,剩下的是铁桶的租金。 她觉得太贵了,事后就去杂货铺,自己买了一个。 类似餐馆连锁店、肯德基、汽车旅馆、洗车店等店铺,都会向流浪汉出售热水。 有个水桶,今后洗澡会方便许多。 在选择水桶时,哈莉灵机一动,找了个最厚实的铁皮桶。 以后睡觉时,能躲在后面当“防弹墙”。 “喂,你这样赚不到钱的。”瘾君子喊道。 “我只想午休,你别打扰我。”哈莉道。 “你不要钱,难道”瘾君子向她靠近,低声急切道:“你一定还有,对不对?先借我过过瘾,等会有钱了再还你。” “什么?”哈莉有些迷糊,对他的靠近也有些警惕。 “离我远点!”她从毯子下伸出半根枪管。 “嗨,别误会,我”男子像被蝎子蛰了一下,
闪电般缩了回去,举起双手,委屈叫道:“我就是想找你借点粉,以前我有粉时,从来不吝惜与朋友共享。” “我不碰那玩意儿,真的。”哈莉无奈,把枪又收了回去。 “不借就不借,干嘛说谎。”男子看她的眼神变了,又嫌弃又鄙视,“看你的样子,我就知道你什么都试过。” “我的样子这么明显?”哈莉本该生气,却莫名高兴。 她的伪装已经得到“街头专家”认可。 瘾君子嫌她小气又不真诚,别过头,不理睬她。 “我没骗你,”哈莉觉得杜萍是个严肃的话题,还是解释清楚为好。 “你看我。”她掀开羊绒毛毯,左手背在身后,右手中指撑地,快速做单臂俯卧撑。 瘾君子张大嘴巴,神色呆滞。 “嘿嘿,现在信了吧?嗨飞的人肯定没我这么健康的身体。”哈莉得意道。 “哇,妈妈,这个姐姐好厉害。”忽然,边上传来一声童稚的惊叹。 哈莉转头看去,却见一位雍容少、妇牵着个漂亮衣服的小男孩,像看马戏一样看着自己。 “是呀,很厉害。”少、妇看到哈莉扫来的视线,连忙打开吊在肩头的包包,拿出一张二十元面额的美钞,扔进铁水桶里。 “哎,我不——”哈莉刚想拒绝,可二十美刀代表的汉堡实在太香。 她现在身上的一百多美刀,还是赛琳娜支援的呢! 于是,她闭上嘴,转过头,换了一只手,继续一指禅俯卧撑。 “叮叮咚咚”陆陆续续有硬币与纸币落入铁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