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行的嗓音很轻，透着几分低语，像是轻声细语的助眠声，季归峤很快便放松身心，直接在这种声音里进入状态，一阵困倦袭来，她的耳畔全是顾衍行性感又清脆的声音。
病房里，顾衍行趴在床上，小馒头抱枕被他塞到了手肘底下，左手捏着手机，右手已经捏着铅笔，那支铅笔被他用得又只剩下短短的一截，绘画本中间依旧用铅笔线条勾勒出季归峤的模样，她睡着的模样，依稀可见，顾衍行很会用黑白的线条熟练地展现出对方的样子，他只运用简单的明暗关系，就将对方的神情画的很传神。
电话里传来季归峤均匀的呼吸声，他念着《小王子》里的片段，是季归峤之前一直念给自己的听的，如今，没想到他已经倒背如流，熟练又完整的将那些片段一一背出来。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直到画本上的人物成型，他才缓缓没了声响，耳朵里听着对方的声音，如海一般深邃的眼眸在黑夜之中更显得幽暗，视线一刻不停地盯着画本上的人影。
他停住笔，将铅笔扔在一旁的桌子上，视线依旧落在那个本子上。
他侧了一下身子，将绘画本又一次盖了起来，抱在自己怀里，他用耳朵贴着手机的听筒，然后满足一般闭上眼，听着季归峤的声音入睡。
顾衍行仿佛进入一个令自己非常舒服的境界，眼前的一切都仿佛像是电影片段，一帧一帧地播放，他看到了很多画面，清晰的，幸福的，甚至是憧憬的，连他都觉得非常的不现实。
他看到一个男人，对方似乎气度不凡的样子，穿着一身黑色的制服，在自己似乎还在蹒跚学步的时候，那人看着很庄严，蹲下的动作也显得笔挺，对顾衍行摊开双手，脸上的笑意却透着一股温柔。
“阿行，到这来，走过来。”
顾衍行感觉自己的腿脚似乎不太利索，他显得有些跌跌撞撞地走向对面的男人，还没站稳，就被男人一把抱起来，举着颠了颠：“阿行，太棒了！终于会走路了。”
“阿爸，你会颠坏他的。”站在男人旁边约摸着已经有五六岁模样的小男孩扯着男人的袖子，看着自己的父亲，举着手上还没1岁的小家伙，眼睛里都是担心。
“他可是我顾听潺的儿子，哪儿那么娇弱。”
“哼。”小男孩见他这么说，才开口道：“我以后要像阿爸一样，保护阿行，这样他就能无忧无虑的长大了。”
“对，小淮说的对。”顾听潺将小家伙抱在怀里，捏了捏站在一旁仰头一脸坚毅神情的顾淮。
小家伙在顾听潺怀里挣扎得脸红扑扑的，他伸手看向顾淮，很粘人地奶声，话都还说不利索，只断断续续的字眼往外面蹦：“嚯……嚯嚯抱。”
顾听潺就是不让他得逞，将人抱在怀里逗着顾衍行：“阿行，这么小就粘哥哥。”
“阿爸，我来抱。”顾淮扯了扯顾听潺的手臂，对他道。
“好好好，给你。”顾听潺将小奶娃娃给他，顾淮自己还都是小孩子，抱着顾衍行的动作却很熟练，可见在顾听潺没有回家的时候，都是他在照看。
“嚯嚯~”小顾衍行看着顾淮，咧嘴笑得很是天真烂漫。
顾淮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顾衍行便笑得更甚，他一只手抓着顾淮的手指头，很紧。
“阿行，要一直这样抓着我，知道吗？哥哥永远不会抛弃你的。”
小大人似的顾淮，对顾衍行说出了出生以来的第一个承诺。
画面再次飞逝，所有的场景都变成了宽阔而光秃的训练场，他站在攀岩底下，眸光微暗，身边的几组人员已经飞速向上攀爬，身影矫健如飞。
“顾衍行！发什么呆！不上去就退下来！”
一旁的教官声音凌厉，让他莫名觉得有些心惊胆战，他从小怕高，只是拽着绳索手心都急出了一身汗。
“阿行，别怕，我拉着你。”顾淮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本早已经上去的身影又飞速滑了下来抵达他的身边。
顾衍行咬了咬唇，他不能拖哥哥的后腿，于是，他双手死死抓住绳索，无意识到自己看向顾淮的神色小脸已经有些发白。
“哥哥，这样会拖累你的，我……我自己可以。”
顾淮的腿始终踏在身后的位置，以防他随时会掉下来，自己可以随手接住他。
“没事，刚才我已经记过成绩了。你别往下看就行，我会护好你的。”
“嗯。”顾衍行额角急出了一些冷汗，他的闭了闭眼，强忍着内心的惧怕，努力向上攀爬。
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爬到了顶上，可面对另一旁的是梯形桥。
顾衍行压根不敢过去，最后还是爬过去的，引得在场的人都嘲笑他。
顾淮将这些嘲笑顾衍行的人一一比下去，格斗的时候更是拿出了给顾衍行出气的架势，将他们打得爬都爬不起来。
直到训练散去，顾衍行被单独留下来处罚，他要一个人再全部做一次。
顾淮从始至终都站在一旁陪着顾衍行，就连格斗训练都当他
的陪练。
顾衍行自然打不过他，再次被打倒在地，他已经精疲力竭，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汗水完整地浸湿了他额前的碎发。
顾淮也躺在他旁边，两个人脑袋对着脑袋，看着偌大的天花板。
“哥，你说我们为什么要这么累？”
“累吗？不觉得。”顾淮只是轻微的喘息了几下，气息变得平稳，这才沉静的回答他的问题。
“你真的不累吗？我感觉我全身都痛，骨头都被打散了。”
“那是因为你平时偷懒的缘故。”顾淮轻笑了一下，才看着天花板，忽然很认真地开口道：“阿行，我想去戎关，像阿爸一样。”
顾衍行听着，忽然像是有劲了，他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盯着顾淮，眼睛通红，像是准备要哭的样子，然后他强忍着似的，声音沙哑：“在这里不好吗？你忘了阿爸是怎么死的吗？我们至今都没有找到……”
“我知道，但是阿行，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戎关有上百万英灵守护着，也有阿爸的一份。守护住了那里，就守护住了阿行，无论我在哪，你要知道，我都会在你身边。阿行，我和阿爸，都会在你身边，只希望你能平安康健，长乐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