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归峤一直闭着眼睛没有再回应他这句话，两人之间他的手臂只是像搭在她的腰上，并没有如刚才那般强制逼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再季归峤听到身后传来一阵一阵轻缓的呼吸声时，她才渐渐睁开眼，听着顾衍行的呼吸，眼神默默地盯着对面的墙壁，好一会儿才非常笨拙又显得格外别扭地转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与顾衍行面对面，他已然入睡，十分安然，一只手臂依旧搭在季归峤身上，另一只手放在脸旁，他俊朗的脸庞睡得像个瓷娃娃一般，眉眼弯弯，睫毛也很长，微微向上翘起，白皙的脸颊上似乎多了一丝红润，显得他更加好看。
只是额头上那伤疤若隐若现的，像是没有完全消除干净。
季归峤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遍，伸手想要去碰一碰他额头上的疤，她知道这种疤在他身上大大小小的还有许多。
她由衷地生出一种悲悯，一种疼惜。顾衍行如果生在宁江市一个普通的家庭之中，他或许会活得简单幸福得多，有爸爸的疼爱，哥哥的照顾。
季归峤想着，伸手缓缓靠近他额上疤痕处的皮肤，指腹轻轻抚摸了一下，便停顿着收回了手，她像是怕吵醒顾衍行，下意识地观察他的睡颜，见他并没有醒的趋势，看样子，他真的像是这几天没有休息好一样，睡得很沉似的，
季归峤不自觉地嘴角微微上扬，见她自己都不曾察觉，随即她握住顾衍行放在一旁的手，重新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窗外的月光都透着一丝柔和，万籁俱寂，只剩下房间里两人的均匀且隐约的呼吸声隐晦地纠缠在一起。
一整天里，季归峤除了吃饭的时候，都戴着口罩，就连中午午休的时候都戴着，中途栀子见她如此，还忍不住询问了一下，被她谎称自己感冒搪塞了过去，以至于傍晚，季归峤再次回到顾衍行的病房帮他上药的时候，自己的额头忽然就被季归峤一把握住。
季归峤捏着棉签给他上药的动作顿了一下，垂眸望着他开口道：“干什么？”
“生病了？”顾衍行微微仰着脑袋，脸颊对着她的下颚，眼里多了些疑惑。
“听谁造谣？”
“栀子说的。”
季归峤闻言，这才下意识明白过来，乜了他一眼，才没好气地回答：“没事。”
她从顾衍行身旁退出了一些，将手里的棉签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顾衍行收回手，视线落到她戴着的口罩上。
“可以摘下来吗？我都看不到你的脸。”
季归峤瞪了他一眼，又正儿八经的数落他：“怪谁啊？！”
顾衍行咬了咬自己的下唇，仰着头一脸自责又有些委屈的声音回应她：“怪我不好，可是现在又没有外人。”
“那也是惩罚你。”
季归峤并没有摘自己脸上的口罩，眼神盯着他的样子，她在心里默念了三遍，不许心软！不许心软！不许心软！
“好吧。”顾衍行忽然慢吞吞地开口道。
季归峤垂眸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时间，对他开口道：“曼君姐快过来交班了，我先回家了，今晚也要好好睡觉，不许熬夜。”
顾衍行瞬间一脸不满意，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用一种留守儿童似的可怜目光盯着季归峤：“不能留下来单独陪我吗？明明还欠我四个晚上。”
“四……”
季归峤一脸黑线，什么四个晚上，说得好像他俩干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他嘴里能不能好好说话。
“昨晚都还掉了！没有四个晚上。你再胡说八道，明天自己吃饭。”
顾衍行被她数落，撅了噘嘴，一脸委屈，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似的，眸光看向她，眼睛都亮了：“你明天陪我吃饭？”
“嗯。”
“那你可以喂我吃吗？”
“看心情，看你表现。”
“好。”顾衍行很开心似的，眼底浮现出一抹笑意，那笑容像阳光一样，让季归峤想到了他小时候那张照片，也是这样，站在父亲和哥哥身边，笑得阳光灿烂。
季归峤走近他，揉了揉他的发顶，又忍不住将这样的顾衍行拥进怀里。
“这是奖励吗？”
“你说是就是吧。”
顾衍行听着她的话语，坐在床沿上晃着白皙的脚丫子，将满脸高兴的脸都埋进了她的腰间，他的手臂紧紧抱住她的腿，用力吸取季归峤身上的味道和气息，他想着，他要一辈子都记住属于季归峤的气息，然后永志不忘。
季归峤离开病房，栀子已经在走廊中堂的大门口等着了，她进了办公室拿了包，视线掠过顾衍行病房的门，短暂地停留之后才离开。
“怎么这么久？”栀子站在门口询问道。
“帮他涂了下药，又哄了一下。”季归峤笑着道。
两人边走边说，栀子将自己的小绵羊从车棚里推了出来，将另外一只头盔递给季归峤，附和她刚才说的话：“你现在对衍行是越来越没有原则了，几乎是有求必应。”
“是吗？
”这个季归峤确实没有发现。
栀子再戴头盔的时候顿了一下，问向她：“归峤姐，你没有发现嘛？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当局者迷嘛，不过也挺好的，有你在，我们也轻松了很多。”
毕竟，对于他们来说，顾衍行是棘手的一个病患，他就像是个定时炸弹，心情好的时候会乖乖配合你，心情不好的时候，不仅能够伤害别人，也能伤害自己。
而照目前来看，这个‘定时炸弹’似乎被安上了某种控制器，季归峤就是他的‘控制器’。
“信任我多一点罢了。”
“这个确实。”
栀子笑着道，季归峤也戴上头盔，坐在她的车子后座上，月色之下，道路上的灯光明亮又悠长，风从耳边呼啸而过，透着一股冷意，季归峤将身上的衣服扣紧了一些，不远处的广场之中回荡着一阵阵音乐的声音，那是广场舞的乐章。
两个人在夜色之下，直奔庭院的方向，地面上的倒影都被拉长，而一旁的疗养院也逐渐被落在身后，三层楼建筑每一层都灯火通明，远远看着，像是一层一层的星星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