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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宁(三)

陈留城作为焉国的国都,其繁华程度自是不必说的。 此时,仪仗队伍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帝后所乘的车架正行驶在闹市之中。虽街道已被开道的官兵清出宽阔的道路来,但跪拜在道路两旁,以期望瞻仰天颜的百姓依然不少。 只是皇权高贵,又岂是随随便便一个人都能有机会得见天颜的? 车厢内,尚儿尽量不去看扶绍,依照这些天来积攒的经验来看,循着每逢见到扶绍,系统必定作妖的原则,她尽量避免同扶绍有过多不必要的交集。 扶绍难得见她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心中亦平静了下来,闭上眼睛静静养神。 一时车厢内只能听见车辙规律的轱辘声,以及女帝发髻间珠翠碰撞的清脆声响。 车辙轧在石砖修葺的道路上,车厢中的人随着微微晃动着身子,景尚儿额前水滴形血红色的玉坠不断地敲打着她光洁的额头,她便将那枚玉钗拔了下来,扔到一旁白色狐狸毛的座椅上。 尚儿百无聊赖的拨弄了几下无名指上的金丝指环是嵌着的珍珠,间或偶尔偷偷抬头看一眼正闭着眼睛的扶绍,也时不时悄悄将帘子揭开一条缝,向外望去。 车厢外的陈留城街道完全不同于宫廷之中的规矩森严,那是一派祥和的人间烟火的盛景。虽然此时百姓们都恭敬的于道路两侧跪拜在地,但路边热气腾腾的面摊、五彩奇异的面人儿小摊、人聚集的茶摊…… 尚儿不免露出神往之色,虽然在宫里她终于过上了理想中的锦衣玉食的生活,但是乍一见到烟火气十足的陈留城,心中也难免生出些对宫中单调生活的不满足。 相国府距离上阳宫不远,可供尚儿见到的,不过只有一条集市的尾巴而已。临近皇宫尚且经济繁荣,可以想见,陈留城真正的闹市区该有多么繁华了。 就在她心中憧憬之际,就听一旁突然传来一声嗤笑。 她扭过头向一旁望去,就见扶绍此刻正看着她,脸上的讥笑被她抓了个正着。 “喂,你笑什么啊?”尚儿不爽的问道。 “陛下金尊玉贵,深居宫中无从体察民情,”扶绍眸中带着丝笑意,却没笑到眼底,“如今只见到京都繁华一角,难道便肖想天下太平了不成?” 显然扶绍还记着刚刚尚儿将他认做旁人,还真是小肚鸡肠,尚儿如是想。 只是她何曾想到过天下太平不太平的事情?她来这里又不是为了天下太平来的! “你就知道了?你从小就生在官宦之家,你也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有什么资格说朕?”尚儿气不过,手握金手指就可以管天管地管她心中怎么想的? 扶绍:“臣自然没有资格,但也请陛下自持,莫要使口水流出来。” 尚儿忙去擦擦嘴角,还好什么也没有,她瞪了扶绍一眼,却不由有些心虚。 方才远远传来一阵甜丝丝的烤地瓜的香气,她的馋虫顿时被勾了起来,没想到竟是没有逃过扶绍的眼睛。 当然,尚儿怎么可能会承认,在瞪了扶绍一眼后,她便不想再看他,也没了看窗外景象的心情。 车厢内又陷入了一片安静,只是刚刚互呛过的两人,同坐在一架车厢里,即使皇后规制的车架多么宽敞气派,现下也难免觉得逼仄、尴尬。 像是读懂了尚儿的心思,扶绍推开车厢的门,在外驱赶车架的驭马官闻声连忙回过头来,待得了吩咐时候,赶忙勒住了马。 见扶绍站起身来,尚儿连忙半是疑惑半是警惕的看着扶绍。 扶绍:“……” 就在尚儿以为扶绍终于受不了尴尬要下车的时候,就见扶绍一手把在车厢门框上,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回过头来深深的望了她一眼。 尚儿:“……” 紧接着不等尚儿作出反应,出了车厢。 扶绍丝毫不在意什么所谓的皇权高贵,又从不曾有高高在上的自觉,在尚儿惊疑的目光中,就那么堂而皇之的走了出去。 四喜儿见车厢门被从里推开,紧接着扶绍的走了出来,连忙上前去将门关好,待关好了门,才又一脸疑惑的自行退到扶绍身后。 这时,洛引翻身下马,将手中缰绳递给扶绍。扶绍接了缰绳,翻身上马,动作极其利落的驾着马向前走去。 而车内的景尚儿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扶绍离开,眼前不断浮现出他深深望向自己的样子,他眸中似夹杂着万千情绪,只是……她看不懂。 仪仗队继续前行,很快便出了闹市区,陈留城主干道与皇城是相连的,只不过越往皇城方向走,人迹越发稀少,大多数的寻常百姓大概一辈子也难有机会能去到这个方向。 宽阔的大道上只

有巡逻值守的士兵以及出入皇城的达官贵族的车架。 城门外不远处停着一辆藕荷色绫罗装点的车架,车架的主人款款从宫门内走出来,远远见到女帝仪仗,便极有眼色的走到在车旁等待圣驾。 “陛下,前面瞧着像是南钦郡主,您可要一见?”四喜儿远远的望见被丫鬟婆子簇拥着的人,立刻禀报给女帝。 车厢内还犹自回味着那个眼神的尚儿听到四喜儿的话不由眼前一亮,在顾不得纠结那许多。 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得来全不费工夫阿! 四喜儿口中的南钦郡主便是《谋天下》的正牌女主——冉南晴,是战功赫赫的冉将军的独女,亦是当今太后殿下的外甥女,女帝陛下的亲表妹。 原中,冉南晴虽是女帝表妹,但却没有多少姐妹情分。而自她见过扶绍之后,便心中生出些女帝除了拥有权势地位以外何德何能的想法?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闺阁少女的心中一旦装进去一个人,便再也难有能入眼的风景。 只可惜,她痴心错付给了这世上于她而言最没有可能的人。 想明白这一点的冉南晴不在纠结于过去,当她整理好心绪,准备领略接下来的风景时,却突然乾坤倒转,她从金枝玉叶的郡主之位一夜之间成为了亡国奴、阶下囚。 而更令她没有意料到的是,当她再次见到扶绍时,他已不再是那个往日里总是低垂着眸眉眼的落寞少年。 再见时他已经成为了锋芒毕露、意气风发的青年皇帝,他亲自将她从牢笼中接出来,她迎着世人艳羡的目光被他亲封为皇后。 她终于能光明正大的站在他身边,可……物是人非,曾经幻想中的种种都终究只是泡影。 心境变了,一切都不可能再回到从前。 冉南晴的剧情在尚儿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她掀开帘子向外望去,此时距离宫门已经很近,那身着一袭杏色衣裙的少女在仪仗前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的道:“臣女冉南晴,参见陛下万岁万万岁!” 仪仗队伍缓缓停下,尚儿这才发现,本应在队伍中的扶绍,此刻却不见了身影。 “你可见皇后去哪里了?”尚儿问车窗外的四喜儿。 四喜儿挠了挠头,也是一脸茫然:“奴才方才还见皇后殿下跟在车后,不知什么时候,却不见了?” 四喜儿说完,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一国皇后,突然不见了身影,这意味着什么? 而就在他正要吩咐人去寻时,就听见从仪仗队后传来一阵马蹄声。他循声望去,那骏马之上的人不是扶绍又是谁? 秋日的午后阳光正好,冉南晴刚站起身,便见远远跑来一匹白色骏马,而骑在马背上的人恍若踏着耀眼的阳光而来,一刹那光华停驻,周围的一切尽皆褪去颜色、喧嚣终止。 此刻唯有越来越近的那道靛紫色的身影,以及每一步都恍若随着她怦然心跳的马蹄声。 尚儿顺着她的目光向车后望去,此时扶绍正一手执缰绳驱使着马,在距离女帝车架近些之后才由疾驰转为小跑,离得近了尚儿发现他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一个灰扑扑的纸包一样的东西。 扶绍直到勒马停下来,才注意到身前不远处杏色衣裙的少女。见那少女痴痴的望着他,不免有些不耐,待他将目光移到她的脸上,心中顿时闪过一丝疑惑。 但那疑惑转瞬即逝,在他心中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很快便涟漪消散。他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的油纸包,感受着上面散发出的热度。 尚儿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她看到了冉南晴在见到扶绍时眸中迸发出掩不住的惊艳与欣赏,亦见到了扶绍注意到冉南晴时不易察觉的眸光闪烁。 景尚儿满意的放下帘子,坐正了身子,情不自禁露出姨母笑来。 这就对了! “回宫吧!”尚儿对外面的四喜儿道。 尚儿心满意足,总算今日的折腾没有白费,男女主顺利的见上了面,而且见方才给他们二人的神情…… 有戏! 只希望身为主角的扶绍和冉南晴能够尽早培养出感情,也省的扶绍把心思都用在怎么夺走她帝位上。 冉南晴目光追随着渐渐远去的仪仗队伍,直至扶绍的身影消失在朱红的宫门内,才忽然发觉心中怅然若失。 “小姐,我们赶紧回府吧。”一旁的小丫鬟将自家小姐的心思尽收眼底,心中不免忧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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