莼兮午间小憩醒来时,蜜意刚与门外的燕婉说明白淳吟的事情,让燕婉通知韩姬等人,秘密前往盛京查一查肖梦以及身边之人的行踪,但不可走漏消息,以免徒增事端。
“娘娘,奴婢进门的时候,郭贵人还跪在门外呢,约莫有一个时辰了吧。”倒不是蜜意突发善心为淳吟说话。只是她看着淳吟那样子十分坚毅,便是自己不搭理她,她也会一直跪下去。而蜜意进进出出总是要看见那张不想见到的脸,总觉得碍眼。既然她执意如此,定然是有什么要同莼兮说的,若是莼兮愿意见她,倒不如趁早。
莼兮小口喝完了汤药,又用清水漱漱口,手中的绢帕轻轻拭去嘴角的痕迹,这才不紧不慢的问:“她可有说是为了何事?”
“听着那意思,是想要娘娘救救她。”蜜意如实相告,在莼兮身边这么些日子,倒也学会了掂量轻重。淳吟不管怎样,都是莼兮的亲妹妹,是铁一般的事实,谁都无法改变。而此事又是淳吟说为,继而嫁祸给莼兮,说出去怕也并不值得人相信,反而会让莼兮落得个做了事情不愿承认,让自己妹妹为自己定罪的骂名。
如此,对于莼兮来说,不管她怎么处置淳吟,或多或少都会受到牵连,甚至是远在盛京的阿玛及族人。
蜜意惹不住嘀咕:“真不知她哪里这样的厚脸皮,自己做了这样的事情,让娘娘和沐姐姐受到牵连,如今都自身难保了,还这般自私的要娘娘为她出注意。真不知,她安得什么心。”
莼兮沉默半晌,才看着蜜意道:“本宫就不见她了,你且去外面同她说一声,让她去皇上面前自首吧。”
蜜意愣住,丝毫没想到莼兮会这样回答,匆忙应下,走到门前又转了回来问道:“娘娘,若是小主问起来,有无别的法子,奴婢……”
“事情掩盖不了了,被发现是迟早的事情。如今还没有直接证据,皇上便不会立即要了她的命,且念在她肯自己出来认罪的份上,也不会追究他人。倘若,她不这样做,来日张大人他们查明了此案,再同皇上说明,她便再无生的可能。你让她自己掂量掂量吧。”莼兮淡然道。
蜜意会意,立刻转身出了门,正好与抬头望过来的淳吟四目相对,两个人呆呆的看了彼此许久,终于还是淳吟先开口:“姐姐可愿意见我了?”
“娘娘近来身子不大好,需要静养,小主你还是先回吧。”蜜意劝道。
淳吟失落的看着她,呢喃着:“她果真是生气了,不再为我的生死做个考虑。”
“娘娘倒也不是那样的人。”蜜意眼睛上扬,对着她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没好气的说:“娘娘便指你一条明路,让你自己想法子出去,与皇上认罪去。”
淳吟闻言大惊,看着蜜意突然怒了:“便是再对我有怨恨,也不必这般残忍,这样与送我去死有何差别?”
“当然有。”蜜意撇撇嘴,背对着她说:“如今,毫无证据,凭你的一面之词,根本定不了你的罪。小主在此苦等的便是一个答案,如今我们娘娘已经给出了答案。小主是否依着娘娘的话去做,奴婢没有说话的资格。只是,此事宜早不宜迟,望小主仔斟酌斟酌。”
淳吟不再说话,却也并没有立刻起身,依旧跪在原地,低着头思索。良久,蜜意的耐心也磨尽,转身进门。当蜜意再一次出来,准备去小厨房看看为莼兮准备的药膳是否做好的时候,门口已经没有了淳吟的影子。
“看来,她也不是无药可救嘛。”蜜意扬起一个笑脸。
如莼兮所料,在淳吟自首认罪以后,玄烨以证据不足为由,暂且将她打入了冷宫,暂不做另外的处置。
“沐姑娘。”张鹏融站在牢房门前,微笑的看着倚坐在墙边,昏昏欲睡的沐卉,他说:“恭喜沐姑娘,你可以离开这里了。”
沐卉抬头,木讷的看着张鹏融,许久才跑到牢房门前,欢喜的问:“可是找到证据了?”
“未曾找到什么有利的证据,只是真凶自己认罪了。”张鹏融为她打开牢房的大门,侧过身子让她出来。
沐卉忙问:“怎么回事?”
“具体怎么回事,你应该回去问问宜妃娘娘,下官委实是不知。只听皇上提起,此事为郭贵人一人所为,她已认罪被打入冷宫,只待证据找出,再做处置。而其他人,也未有证据证明与她勾结,暂且放了。”张鹏融一边回答,一边引着沐卉往外走。
站在大牢门前,望着外面灼热的阳光,沐卉忽然觉得很刺眼,很不舒服。或许在阴暗的地方待得太久,她适应不了这样的火辣辣的光芒。沐卉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在这深宫中待得久了,也早已经习惯了宫廷中的黑暗。此事,发展至今却依旧没有新证,真凶认罪却也同样没有明确的证据,反而给人一种找人替罪的感觉。
“翊坤宫和裕亲王府的禁足令,可依然生效?”沐卉突然问。
张鹏融道:“皇上已经下旨,撤了守卫,可依着规矩自行出入。”
沐卉的信咯噔一下,更觉得不妥。她迈开步子,着急的往翊坤宫里赶,身后的张鹏融愣愣的看着她的背影,有些不明所以。
回到翊坤宫,莼兮正歪在榻上,怀里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婴儿。见沐卉回来,蜜意立刻将孩子抱过来,交到乳娘的手中,并吩咐道:“哄着小阿哥睡吧,且不必进来了,守着小阿哥就是,退下吧。”
待乳娘出去,蜜意确定外面无人,才又进来,正想开口问一问沐卉的情况,关切的话还没开口,却见沐卉跪在莼兮面前,哭嚷着。
蜜意不解,细细听来,也听出了话中的担忧。
“娘娘,此事若就此了事,势必给娘娘的声誉来带极大的影响,娘娘何苦为了郭贵人所做的错事,而搭上自己的名声啊。”
莼兮对着沐卉温柔一笑,示意她起身做到自己身边,这才说:“你不必如此忧虑,此事到现在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证据找不找得到现在谁都说不准,若被人抢先做了些手脚,你将必死无疑。我不会让你无辜冤死,更不愿你继续在牢中受苦。终究这事与我都脱不了干系,如今只是失去了名声,却能保住你的命,能保住大多数的人命,已经是最好的了。淳吟自己做了错事,就该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负责。以往,我为她压了下去,念着姐妹亲情,处处维护她,不让她受到牵连。可她却变本加厉,一次比一次更狠。如此,我也不会再由着她,放任她继续下去。”
莼兮拉着沐卉的手,继续安慰:“自打我入宫,你是最清楚的,在我身上有多少的好名声呢?早就是背了一身骂名的人了,多一条少一条又有什么打紧。如今,我只是选择了一个最快最有效的方式。”
沐卉潸然泪下,她心中知晓莼兮的苦楚,这些天在牢中,她日日忧虑的只有莼兮的安全。可她却忘记了,莼兮也日日忧虑着自己,甚至更多人的安全。
对于莼兮来说,她在乎的人活着,好好的活着才是最好的结果。别的,都可以不在乎。
在沐卉回来的那天晚上,玄烨也来了翊坤宫看望莼兮。
玄烨闭口不提淳吟之事,只与莼兮下棋解闷,说说话,逗一逗孩子。又陪着莼兮入睡,待她熟睡之后,才悄悄起身来到院中。
沐卉与蜜意一左一右的跟在他身后,见他最终在鱼池边停下脚步。借着月色与悬挂着的灯笼,玄烨看着那一池的鱼儿,在暗夜里依旧游得自由自在,心中感概。
玄烨回头对着二人道:“莼儿还在月子里,你们事事多费心一些。朕知道,这阵子对于你们每个人来说,都是一种煎熬。朕也一样,一样的担心你们所担心的每一件事情。可莼儿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我们就欣然接受,配合就是。”
“奴婢明白。”沐卉和蜜意异口同声的回答。
玄烨又道:“算一算日子,这两天纳兰容若和鄂伦岱也该回来了,根据他们回禀的折子,只说打听到了一些零星的线索。朕已经着人依着他们的话暗自调查,可也没抱什么希望,想来依旧是石沉大海的结果。”
玄烨又叮嘱道:“此事,再没有朕另外的旨意之前,你们注意一下翊坤宫上下的言行,特别是偶尔进出莼儿寝殿的那些人,莫要在莼儿面前嚼舌根子。郭贵人的事情,朕自有安排,你们也不必管了。”
“若是娘娘问起……”蜜意欲言又止。
玄烨肯定的说:“她不会问的。”
玄烨不禁苦笑,是啊,如果莼兮不信任他,又岂会让淳吟来他这里认罪,又怎会料定,他不会立刻下旨处置了淳吟。既然莼兮信他,自然不会过问他处理此事的过程,只问结果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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