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苍天作茧离人散（9） (第12页)
不晓得丈夫出门行到哪里，老仆打完电话没多久，那道熟悉的身影就飞跃而至，跪在地上，像往常一样抱着我，明明眼睛变得通红，却还扯出一个温暖的笑容。
“天这么冷，为什么跑到外面？”
“……”
我微微蹙起眉头，心中反复琢磨这句话，是不是…在哪里听过？
他把我的头小心地放在腿上，脱下干净的西装盖住我不堪一击的身体，然后重新将我抱在怀里，“说了多少次，尽量不要往外跑，你总是不听话，总是不告诉我一声就擅自跑出来。”
“……”我的睫毛颤抖了一下，脑海中某些本没有关联的碎片逐渐粘合在一起，形成一幅完整的画面。
天这么冷，为什么跑到外面？
好，那回我家，可以吗？
真乖，以后也要好好听话。
天冷了，记得多穿衣。
不管长到多大，该记住的事你一样都没记住，我这每天都要为你操碎了心。
你总是不听话，总是不告诉我一声就擅自跑出来。
小时候相框里那个漂亮的男孩渐渐长大，身材越发高大，脸部轮廓更加成熟，成为一个帅气的男人，而他的温柔却始终如一。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你。
我的嘴唇轻轻抖动，“天使……”
丈夫抬手扫去我脸上的落雪，顺势将手遮在上方，“你是我的天使，无论何时。”
聪明如他，或许从我们因车祸相遇时，就已经认出了我。漫天风雪里的偶然一见，漆黑深夜里的不告而别，如此种种，是否早已铺垫了我们的缘分。
我轻轻勾起唇角，若果真如此，我就没有任何失望与遗憾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苍天作茧离人散（9） (第22页)
“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他将遮雪的手掌拿下来，包住我的手，放在脸边。
我因此不得不眯起双眸，用模糊的视线努力勾勒他的轮廓，同时又一阵剧烈的咳嗽和涌出的鲜血将“对不起”吞没了，我只好在心中将此份留言默默说完。
对不起，我亲爱的天使，没有立刻把你认出来，但幸好你认出了我。对不起，我亲爱的孩子，没待给予你生命，我这个不称职的母亲就要先离开了。对不起，我亲爱的丈夫，不能继续活着…与你相爱了。
“不要怕，我会陪着你，直到你好起来。”
纵然模糊，但我依旧能辨别，那悄然落下的，绝对不是白雪。你也不相信了吧，我能够好起来，这句谎言在我们口中辗转了千万次，承载了多少期许，却始终逃不开支离破碎的结局。
我竭尽最后一点力气，动了动食指，触到他的皮肤，嘴角勾起微妙的弧度。
“我觉得很暖，不用再多穿衣了……”
闭上眼睛的那刻，全世界都如纷纷白雪，美丽而安静。
不远处的树后，男孩使劲扯了扯身边的淡蓝色长袍，抬头煞有介事地鼓起腮帮子。
男子挑了挑好看的眉，啧道：“你想怎样？”
“不能帮帮他们吗？你那么厉害。”他将目光重新投向雪地上阴阳相隔的两人。
“万物有灵，天道轮回，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我有什么办法。”他小心地将棱骨分明的手指伸出两节，拍了拍衣服被扯的褶皱，便急忙缩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