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到了房间,朱辉问起了宋河和婉兮,沈琦说他们俩听见了枪声,十分担心朱辉的安全,到码头上找朱辉去了。
朱辉刚从码头回来,那儿现在已经空无一人,心中不由得咯噔了一下,便劝沈琦去睡觉,说自己留下来等一会。
沈琦微微一笑,指着身旁的一大摞账本,讲道:“生意还没开张,事务千头万绪,我哪里能睡得着啊。”
朱辉点了点头,坐在沈琦的对面,看他在细心地查看每个账本,时而打起算盘,口中默默地念念有词……
趴在桌上寐了一会儿,朱辉越想越不对劲,如果宋河、婉兮真的跑去码头找自己的话,或许正好赶上了那群地痞无赖驱赶客商,冲击商船,在官府的衙役赶到之前,没准他们俩已经见义勇为了,难道他们俩被官府抓走了不成?
想到这儿,朱辉激灵一下子站了起来,劝道:“沈大哥,赶紧睡觉去吧,我到外面去找找他们俩。”
沈琦也很紧张,担心愣头青一样的宋河和婉兮会出事,把账本收好了,答道:“我跟你去看看吧。”
朱辉没敢把刚才红毛馆前发生的事情讲给沈琦,劝道:“沈大哥,你已经很操劳了,身体要紧,这样的闲事就不用你再操心了。”说着,便出了门。
“他们俩刚才说枪声来自码头,你回来说码头上的人已经散了,这小两口能跑到哪儿去?”沈琦跟着朱辉到了货栈的院子门口,自言自语道。
“呵呵,沈大哥放心,他们俩的事,我还能不知道,那宋河讲起来全真七子的故事就没完,我猜测,婉兮肯定坐在九龙江湾,一边数着天上的星星,一边听宋河讲故事呢。”朱辉微笑着答道。
沈琦帮着开了门,朱辉走了出去。
站在门口,沈琦叹道:“唉,年轻人就是会享受,赶紧把他们找回来吧。”
朱辉判断宋河、婉兮肯定是介入了码头上发生的冲突,但也听说冲突中没出人命,那没准就是被官府抓走了。
自隆庆元年,在月港设立了海澄县治,寓意为“海疆澄清”之意,在原有古堡基础上建筑海澄石城,驻兵防守,县衙就设置石城正中的位置。
朱辉围着黑灯瞎火的县衙转了一圈,找更夫也打听了,没听说衙役们抓过一对小两口。
想想也是,凭着宋河、婉兮的武艺,又怎么可能被那些饭桶抓走呢,难道他们真的跑到九龙江玉枕洲里看星星去了?
离开了衙门口,朱辉又急着朝九龙江岸边跑去……
路过一座古堡脚下的时候,只见三层的楼阁外的大红灯笼全都亮着,里面人声鼎沸,好像有人正在劝酒,朱辉驻足停了下来。
夜深人静,朱辉仔细听这楼上的人说话,似乎有个女性的声音说不能再喝了,那声音和婉兮很像,由于太过嘈杂,也分辨不出来,正在犹豫着是不是上去看看的时候,几名衙役把朱辉围住了。
“你是什么人!赶快离开这儿,省得爷们动手。”有人高声呵斥道。
朱辉赶忙上前施礼,答道:“各位官爷,我是外地的客商,正在寻找我的贤弟和弟媳,这深更半夜的,人生地不熟,迷了路。”
这几位衙役一听,相互看了一眼,有人上前问道:“你那贤弟和弟媳姓字名谁?”
“宋河、京城人氏,弟媳蓝婉兮,金陵人氏。”
几个衙役哈哈大笑,有人大声喊道:“没想到你是这两位英雄的哥哥,好吧,我们县太爷正在这晏海楼上给他们摆庆功酒呐!”
朱辉瞪大了眼睛,急忙问道:“什么?他们俩、他们立下什么功劳了?”
“呵呵,今晚码头上的地痞无赖们,寻衅闹事,无故殴打那些无辜的客商,若不是这二位从天而降,在我们知县翟大老爷赶来之前,还不知道得出多少人命。”一名衙役答道。
“这么说来,翟大老爷也在晏海楼之上了?”朱辉问道。
“不错,我们翟大老爷宅心仁厚,最恨那些奸商、衙内,今晚要不是你那兄弟和弟媳的话,我们还真对付不了刘大麻子那伙人。”又一名衙役答道。
朱辉心中念叨:刘大麻子肯定是指刘谦无疑了,这刘账房到底和庞尚鹏攀上了什么关系?仗着庞尚鹏做了福建巡抚,在月港肯定没少干坏事!但这翟大老爷、看来还算是个清官……
“上去喝一杯吧。”
衙役们一拥而上,把朱辉请进了晏海楼。
晏海楼上摆下了好几桌酒席,知县翟大老爷正在陪着宋河、婉兮还在喝酒。
宋河的酒量极大,正在和翟大老爷猜拳行令,一点也不客气,二人每碰一杯酒,都是仰起脖子便一饮而尽,已经喝得面红耳赤的婉兮,在一旁给宋河加油助威……
宋河和翟大老爷划拳,刚刚赢了一局,正在鼓掌大笑的时候,抬头看见了朱辉,赶忙站起身来,大声喊道:“哥哥,本来想派人请你去的,没想到,你找过来了,哈哈,快、快、快,过来陪翟寅哥哥喝一杯。”
听这宋河没大没小的,直呼知县老爷的大名,朱辉微微一乐,对宋河和婉兮点了点头,上前一步,对翟寅一抱拳,躬身施礼,讲道:“草民朱辉,拜见翟大人。”
翟寅刚刚喝完一杯酒,站起身来,答道:“既然是宋侠士的哥哥,快请入席吧。”
陪同的翟寅喝酒的官吏给朱辉让出个坐来,朱辉坐到了翟寅的对面。
看县大老爷和两位英雄都站了起来,在座的县丞、师爷、捕快、班头、衙役们全都端起了酒杯,站起身来,给英雄的哥哥敬酒。
朱辉也不客气,连喝了三杯,问道:“翟大人,我刚才到码头去过了,知道那儿发生的事情,红毛馆刚才也有一场打斗,你们知道吗?”
翟寅等人听了都是一愣,由于红毛馆距离衙门太远,到目前为止,还没人给他们汇报过,大家都紧张地看着朱辉。
“难道还有人竟敢攻打红毛馆不成?”翟寅问道。
朱辉转身看了一圈在座的班头、捕快们,这些人当中,没有一个人是刘谦请去帮忙的,便放了心,答道:“各位大人,住在红毛馆的那些西洋客商,可能是和刘谦谈生意谈崩了,想回到船上去,被人堵在了红毛馆的门口……”
这翟寅也是性情中人,没等朱辉把话说完,把桌子一怕,站起身来,大怒道:“又是他娘的这刘大麻子,本官履任海澄以来,全是告他状的,这家伙平日里欺男霸女、强买强卖、抢占民田、逼良为娼,简直他娘的无恶不作,我就不信王法治不了他!”
听了翟寅这番话,朱辉真是不敢想象,当年南京兴记钱庄那位谨小慎微的刘账房,与这位福建漳州海澄县的恶霸刘大麻子、刘谦,无论如何也联系不到一块去……
“哥哥,那边后来怎么样了?”婉兮问道。
朱辉看翟寅那副义愤填膺的样子,不想再添油加醋了,微微一笑,答道:“我到红毛馆前一跺脚,dng的一声,全都跑了,红毛馆也赶紧关上了门。”
说着,朱辉起身做了个夸张的表情,顿时,惹得在座的各位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