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原本抬起的脚步又停了下来。只是这脚的主人似乎并没有任何开心的表情,反而一双犀利的眸子看着南宫珝歌,眼中跳动着火焰。 他很清楚她在逗自己。 无礼?冒犯?大概都有吧。毕竟以他的骄傲还没有人敢这么挑衅他,她是第一个。 “‘南映’事毕,我可以跟你走一趟‘药谷’,但条件由我开。”她款款行到莫言面前,抬起头看他。 他好高啊…… 南宫珝歌一向不觉得自己矮,身边的男子也多为身材修长,但这人不仅高,还很有些威武的霸气,与时下柔弱质感的男子截然不同。反而让南宫珝歌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显得玲珑娇小了起来。 这个性格模样,大约是不好嫁人的。 她竖起手指,“第一,我要知道你们的身份,如何知道我的……血脉。毕竟做不到彼此坦诚,我不认为我们能合作下去。” 莫言迟疑了下,点了点头,“可以。” 她再竖起第二根手指,“第二,我们的合作,在治好凤渊行和……”她回头看向丑奴,“他之后,不然你若是诓我,我白给你做事,我也不干。” 莫言不屑地嗤了声,“没问题。” 她竖起第三根手指,“第三,如果我在‘南映’之后的行动,需要你的帮助,你要无条件地帮我。” “这不行。”莫言一口拒绝,“我不干涉你们之间的斗争,言若凌对我有用,我才需要留着她的性命。” 他这话让南宫珝歌有一种不适感。 就像是,万民如蝼蚁,他是神祇般,俯视着众生大地的厮杀往来,却无情地冷眼旁观。 言若凌有用,他便出手相帮,而这次找她合作,就是放弃了言若凌,选择了她? 她与言若凌,居然还是别人的棋子。 南宫珝歌压下心头的不悦,笑了笑,“你与我的约定,是在我‘南映’事毕之后,如果我在‘南映’出事,或者他们在‘南映’出事,我和你的约定就履行不了了,所以你必须得帮我。” 他冷冷地看着她,“其余事项我不管,若涉及生死,我会出面。” 这句话至少算是一个小小的保障,南宫珝歌爽快地点头,“好,一言为定。” 莫言点头,懒得和她多废话,腾身离去。 洛花莳的茶,停在唇边很久了,一直到莫言的身影在视线中消失,他才淡淡地抽回目光,在转向南宫珝歌时,又变成了那位不正经的公子,“怎么突然和他合作,莫不是看上他了?” 南宫珝歌笑了笑,“你不觉得,他很像二踢脚么?” 二踢脚,民间喜欢的一种炮仗,威力大,爆发强,响声烈,一旦驾驭不好,还容易炸伤人。与绚烂艳丽的烟花相比,实在是直接的没有美感,而她南宫珝歌,一向喜欢精致华美的东西,对这种一不小心就炸伤人的二踢脚,当真没有兴趣。 洛花莳笑了,因为南宫珝歌的形容很是贴切,“但你不觉得这种人征服起来,很够劲么?” 南宫珝歌露出了敬谢不敏的表情。 与莫言的合作,她是经过了权衡考量之后的决定。莫言能够轻易看穿她身上魔血的存在,或许与魔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她需要去了解莫言的背景,就算不能让他成为自己的助益,在此刻危机四伏的“南映”,她也不能再多一个对手了。 南宫珝歌没有忘记,自己真正的使命是什么,寻找魔族的所在,复兴魔族之血,这是南宫家世代相传的誓言,她不愿意自己也只是一个将希望寄托到下一代的君王,而是更想将这一切,在自己手中有个结果。 希望莫言会是她打开魔族世界的一个突破口。 同样,她对莫言也是抱着好奇心的,毕竟他不存在于上一世她的记忆中,而这一世偏差的原因,她希望能找到结果。 沉思间洛花莳已到了她的面前,“凤后和流云君双方,都下了帖子来邀请你入宫觐见,你去不去?” 南宫珝歌眉头一跳,“去,当然去。” 一入凤后殿中,南宫珝歌直觉的感受就是清冷。 偌大的宫殿,简单的装饰,半点不见奢华贵重,就连身边伺候的人,也少的可怜,可见这位郭凤后,要么不喜与人打交道,要么骨子里便是清高至傲到不屑俗物之人。 这样的人主动见自己,不是有所求,就是有些话必须要与她私下聊。 聪明如洛花莳,在看到眼前的场景后,便是宛然一笑,“草民素爱奇花异草,听闻凤后宫中有几品兰花,可否令人带我见识见识?” 郭凤后笑了,唤来身边的人,领着洛花莳去了后院看兰花,随着他挥
了挥手。偌大的宫殿里,就只剩下南宫珝歌和他两个人。 “凤后屏退左右,是否有话要私下交代于我?”南宫珝歌没有更多的客套,直入主题。 凤后一双温柔的眸光落在她的身上,眼神中是满满的欣赏,“听闻殿下是极灵秀的人,那日在大殿见殿下,便知传言没有夸大其词。” 南宫珝歌心中了然,“凤后过奖了,有话不妨直言,若珝歌能做到,定会尽力。” 她对这位凤后,倒是有些天然的好感,大约是他与凤渊行相似的容貌,又或者是他骨子里透出来的那份大气温柔。 但她也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位凤后是极剔透坚韧的人,若非坚韧,又怎会长居这幽冷的宫中,而始终保持着他的温柔。 凤后思量着,脸上的神情开始变得有几分严肃,“今日,我有两桩事恳请殿下答应,第一是我希望殿下尽快请旨,带十三回‘烈焰’。” 南宫珝歌沉吟,心中念头电闪,凤后的声音在耳边不疾不徐,“殿下是聪慧之人,‘南映’朝局形势,殿下想必也都看在眼中,若是不愿招惹是非,殿下最好尽快启程。” 这个话,倒是有些让南宫珝歌意外,却没有表露出来,而是好奇地开口,“那第二桩事呢?” 郭凤后脸上的严肃,变得更加恳切,“我希望殿下能够帮忙,治好十三。” 看来这位凤后,也不是简单的人,昨日她才在凤渊行的别院中呆了一夜,凤后便已然知晓了,甚至猜测到了,她发现了凤渊行身上的毒。 “这一点凤后不必牵挂,我一定会治好他。” 凤后摇摇头,“我知道‘烈焰’太医擅毒,也有能力延续十三的命,我希望的是,殿下再尽一分力。” 南宫珝歌心头一跳,“凤后此话何意?” 凤后苦笑了下,“我曾用尽办法,找到了药谷主人,希望他们能够治好十三身上的毒,只可惜被他们以药谷规矩拒之门外。所以我希望殿下能够想办法,敲开药谷的门,为十三治好身上的毒。” 原来曾经找到过莫言的人,竟是这位始终不曾踏出深宫大门的凤后?看来她有些低估这位凤后的能力了。 在得知凤渊行的毒来自婴儿时期,南宫珝歌也不是没怀疑过凤后,毕竟自己亲生的孩子转眼成为了别人的掌中宝,他又怎么可能甘心?若那时凤渊行成为流云君争宠的工具,凤后下手也不无可能。毕竟这里是最为阴险狡诈的皇宫。 “我知道在你得知十三中毒后,最大怀疑的人,便是我与流云君,毕竟那时的十三,是我们二人争宠的工具。”凤后那双眸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平静地回答,“我就是来解你这个疑惑的。” 南宫珝歌沉默了下,这才慢慢地开口,“在今日之前,我的确是这么想的,不过现在我相信您。” 凤后倒是颇有些意外,“这么快?不怕我骗你吗?” 难得的是语气里,有些轻松的玩笑。 南宫珝歌摇摇头,“您与十三皇子很像。” 她指得像不仅仅是容貌,而是心性。天生的睿智通透,天生的七窍玲珑,这种人站在更高的层面上,权谋于他们而言是不屑的。 一个不屑权谋却精于权谋的人,不需要通过一个孩子争宠。 凤后瞬间便了然南宫珝歌话中的意思,眼神里的温柔更浓了两分,“十三说你出色,却比我想象中更出色。” “其实我方才本也有话想要问您,不过现在似乎也不需要了。”南宫珝歌端起面前的茶轻轻啜了口。 茶清香,这凤后挑茶的能力,倒是让凤渊行承袭了个十成十。 “我能好奇地知道,你想问什么吗?” 南宫珝歌一笑,点头,“本想问您若是如此关爱十三皇子,为何催促我早日离开,我留下不是助益更大么。但现在显然是不需要答案了。” 如果凤渊行立场不明,凤后急切让他离开这里是说的通的。若凤渊行与他父子情深,以凤渊行的筹谋手段,送凤渊行离开,便是失去巨大的助益,何况还有她这个“烈焰”的太女身份加持。 凤后轻轻一叹,“我虽不争宠不惹事,却也绝非能够被打压欺凌的主。他若聪明,便不要再得寸进尺了。不过无论结果如何,与殿下却都是好处。” 南宫珝歌无言。 凤后端起了茶,“珝歌,你既进了宫,了不得要去流云君那边坐坐,我希望你尽快带十三离开。” 不让凤渊行参与朝局,何尝不是父亲对儿子隐藏的温柔。 她懂。 南宫珝歌起身告辞,行礼间她抬眼看着凤后,“我可以答应凤后,一定会替他驱除身上的毒,只是说让
我尽快成行,只怕要违背您的意思了。” 凤后并未见惊讶之色,仿佛这个答案早已猜到。 他微颔首,南宫珝歌走出殿门外。 这偌大的“南映”朝堂,她还没玩够,怎么舍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