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蝉登枝,旧荷重开。入了七月之后,京城里的暑意更加明显,白日里烈阳久悬,晚间则是骤雨渐多。
午后刚刚下过一场雨,云霞苑外的树枝上的蝉声又响成了一片,叫得屋内的人生出了一丝烦躁。
赵晴薇看着一边叹气,一边拿着团扇不住地扇风的楚萱,开口道:“母妃这又是在愁什么?”
楚萱又是一声叹气。“郑夫人有日子没来了。”
赵晴薇满不在乎地拨弄着刚让下人采来的莲花,道:“只是一位都督夫人,母妃何必如此记挂。”
“倒也不是记挂。这京中日子烦闷,有人陪着说说话总是有趣些。”
楚萱顿了顿,看着赵晴薇道:“郑都督是朝中重臣,你方才的话可不能乱说。”
赵晴薇知道楚萱还是念着和郑家的那门亲事,撇了撇嘴道:“反正我总是要回南域的。”
楚萱道:“我和你父王带你入京,就是为了在这给你寻一门好亲事。你倒是不想着这份荣华,天天念着回南域去。”
赵晴薇咬唇扯下莲上一瓣残了的花瓣,道:“说亲为什么非要在这里,回南域去,不也是嫁人?况且祖父也说过会给我找一个好人家。”赵晴薇口中的祖父便是楚萱的父亲,雍州的统兵。
楚萱知道自己父亲一向疼爱赵晴薇这个孙女,她也知道在若是南域和雍州,赵晴薇都能许到一个好人家。可是她依旧有一丝不甘。
“京中权贵聚集,母妃只是希望你能在这里找到一个好归宿。前两月的端阳会上,还有好几位夫人来和我说起你呢。
“不过这些人之中,母妃还是觉着那个郑校尉一表人才,前途无量,当真不错。”
楚萱见赵晴薇不搭理她,仍旧摆弄着那株莲花,便微微提高声量又道了一句:“薇儿,你也不小了,该替自己考虑考虑。”
“你看清芳苑的那个,不是去看二公主就是入宫探望太后,殷勤得很。”
赵晴薇知道楚萱说的是赵晴若。前几日太后抱恙,今天赵晴若便入宫去探望了。
对于赵晴若和太后的亲近,楚萱心中有些不喜,赵晴薇却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她在宫中待了这么多年,亲近些也是理所应当的。
其实赵晴薇虽然不担心自己的亲事,却有些在意赵晴若的。她有些希望能在京中许了人家的那个人,会是赵晴若。
这样,赵晴若就可以留在京中。而她可以回南域,安安静静继续过她自己的日子。如此,便不用看见她,也不用因为身份的事给自己添堵。
楚萱还在耳旁唠叨,赵晴薇随口答应了几句,就继续看着手里的花。
京中的莲花看着倒是和南域的没什么区别。
但是长在京中的花,最好,还是留在这里吧。
……
“难为你还专门为这点小病进宫一趟。”
盛宁宫中,太后祁宋氏坐在位上,看着赵晴若道。
“这几日晴雨交杂,最易感染风寒。臣女听闻您卧床多日,便想着来看看。”
赵晴若顿了一顿,又跟了一句:“母妃其实也挂念您的凤体,只是府中事多,走不开身。”
祁宋氏听着这句话,也没说什么,只是问了几句赵晴若在府中的日子如何,得到的自然是安好的回答。
两人正说着话,秦嬷嬷便端了茶上来。她走到赵晴若身边,赵晴若自然地拿起其中一杯递给了祁宋氏。
祁宋氏微微一愣,伸手接过。
这个熟稔的动作,曾经在这座殿中重复过无数遍。
祁宋氏看着安然坐回去用自己那杯茶的赵晴若。今日的赵晴若穿了一身青玉色的夏裳,那料子还是祁宋氏曾给她的碧蝉纱。她曾说过这颜色最衬赵晴若。
近日郑都督有意和安南王府结亲的事祁宋氏也有所耳闻。她突然想问一问赵晴若的婚事,但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今日的天气还不错。晚上便留下来陪哀家用了膳再走吧。”
这会儿还没到用午膳的时候,祁宋氏便开口留了赵晴若用晚膳。赵晴若虽然有些担心自己在宫中待一天会让楚萱多想,但看着眼前病色恹恹的太后,还是应下了。
人老了总是容易疲倦。虽然祁宋氏想和赵晴若多说说话,但是毕竟拖着病体,所以用过了午膳之后,吃下药,人便睡下了。
赵晴若待祁宋氏睡下,便自己出了盛宁宫走走。
朱墙高门,一草一木,还是熟悉的模样。赵晴若一路走到了永安殿,在大门前停了脚步,抬头看着那匾额。
匾额上似是沾了灰,显示着大门背后殿宇的空荡。岁月远走,人亦离去,赵晴若看着那扇熟悉的大门,心里莫名觉得空落落的。
“早听说你今日会进宫,还想着能不能在御花园见到,没想到就在门前转个弯便遇见了。”
赵晴若正兀自沉浸在对往昔的伤怀中,却听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嘴角不自觉带上笑,赵晴若转身看着来人道:“难为昭仪娘娘还想着我。”
孟清歌轻轻哼了一下,上前道:“今日入宫,是来探望太后娘娘的?”
赵晴若点了点头,又笑道:“也是来看望昭仪娘娘的。”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御花园去。
“一切可还安好?”这句话是赵晴若问向孟清歌的。
孟清歌笑笑:“如今后宫之中,就我的荣宠最多,当然安好。”她看着赵晴若,道:“我就不问你了。反正你也只会说安好。”
赵晴若轻轻笑了一声,又听孟清歌道:“不过这段日子,有人却是不好。”
“重华宫那位前两月生了病,如今不但没有一点儿起色,还越来越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