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人之初性本善
到了这一刻,此前的种种疑窦算是全部解开,唯一还存在疑点的就是那个姓孙的人。此人身份诡异,行事狡诈,不但把这师徒两个摆布得团团乱转,就连我们几个也被他蒙在鼓里,如果不是今晚刘钱壶道出实情,恐怕我们依然在一条错误的道路上行进着。
此人是谁?他到底是什么来历?他为什么能掌握那么多信息?他又为何始终遮遮掩掩地不肯见人?这一系列的疑问暂时还无法解答,只有见到此人之时才能有个水落石出。
刘钱壶的叙述大部分都出乎了我们的意料,没想到那徐蛟其实只是一个无业游民,而他身边的师爷,保镖以及佣人也全部都是临时演员,为的只是把那部《镇魂谱》诱骗过去。
那问题就跟着来了,照他这么说,莫非那句口诀也是假的?也是为了让这出假戏显得逼真一些?
刘钱壶说这倒不是,那口诀应该不是临时编造的。他当时也曾问过姓孙的,那人说这口诀绝对不假,为的就是让我们察觉这其中的含义,如果我们手里真有《镇魂谱》,那么我们就一定会有所动作,要么就要想办法把那颗鸽血红赎回来,要么就会四处收罗其他红宝石作为替代。总之这也是他试探我们的一条计策,说到底还是为了得到《镇魂谱》的准确消息。
随后我又问他:“你们当初挖掘坟墓寻找魙齿的时候,是不是曾经去过天津的子牙河边?”
刘钱壶说这个他也记不得了,那几年他们挖坟挖的手都酸了,少说也得挖了几百座,谁还记得了那么仔细啊?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点儿印象,十多年前我们是在天津的一个河边上挖开过数十个荒坟。当时给出消息的那人说得斩钉截铁,说带着魙齿下葬的那个奇人就是埋在了那一带。那个人是几十年前死去的,所以他是整尸下葬,并没有进行火化,河边上的那些荒坟里面,要是能挖着一具整尸出来,那八成就是那个拥有魙齿的人了。
看着眼前的这两个人,我良久没有说话。仿佛冥冥中自有安排一样,我和这对既可恶又可悲的师徒定下了不解之缘。十几年前,是他们挖开了我家乡的那片坟地,从而让这颗奇异的魙齿重现天日,最终被我父亲所拾,将其当作了我的护身宝符。由此引出的故事又岂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得清的?血妖、《镇魂谱》、魘魄石、冰川圣殿,以及今后还要面对的种种诡异谜题。细想起来,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一颗小小的牙齿而起,而这颗牙齿,正是眼前这两个人在无意中留给我的。
十几年后,这对始作俑者竟然误打误撞地与我相遇,把这颗魙齿的由来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我。也正是他们的出现,才让我在这条迷雾重重的道路上找到了一丝真相。如此说来,他们反而又成了我的贵人了。
总体看来,这对师徒的行径虽然惹人厌恶,但也并非十恶不赦之徒。从某种层面上说,他们其实也是受害者之一,若不是姓孙的在暗中捣鬼,这二人也绝不会落到如今的这般下场。
我觉得这两个人有些可怜,便有了放他们一马的念头。转头看了看大胡子,见他眼中也流露出了怜悯之意,于是我问他说:“大胡子,你说要是让他俩也喝风油精的话,能好么?”
大胡子伸手掰开夏侯锦的嘴看了看,又往刘钱壶的嘴里瞧了几眼,摇头道:“说不准,这个年轻的还是个雏,可能是因为他摄入的血量不够的原因,所以还没完全变成血妖。可这老人……你看看他的样子,已经彻头彻尾的变化了。”
王子倒显得颇为痛快,撇着嘴说:“那还不简单?老的杀了,小的放了。”
我白了他一眼,正要说话,那刘钱壶却抢先说道:“不用了,你们要杀我师父,那就把我一起杀了吧,免得到了下面没人服侍他。而且我们爷儿俩被你们弄成这幅样子,就是想活也活不成了。也不用你们费事,过一会儿我们自己就会疼死。不过我临死前倒是想请教你们一件事,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这样厉害?”
我暗暗窃笑,心说我和王子也叫厉害啊?让你追得满屋乱窜,要说逃跑的功力厉害还差不多。真正厉害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位比你师父岁数还大的大胡子老爷,只不过你们不知道他的真面目罢了。
不过这对师徒的情意却是深深地感动了我,正所谓‘人之初性本善’,世上没有一个人是生下来就去做坏事的,哪一个恶人不是在后天的环境促使下逐渐形成的?况且他们在受人摆布之前也的确是本本分分,虽说学的都是杀人的手艺,可一生中也从未杀过任何人。就连被人胁迫以后,那姓孙的授意让他们杀掉考古的那些人,他们依然没有那样行事,而是打算不伤人命,仅仅是想把《镇魂谱》从对方手里偷盗出来而已。
最终夏侯锦杀人吸血,那也是因为他年岁过大,在幻觉的蛊惑下自制力不够。在其清醒之后,不也是被吓得惊愕万分么?所以说这对师徒的本质并不算坏,比起那些不是血妖的险恶之徒来,他们两个反而显得善良质朴的多了。
于是我对刘钱壶说:“你应该还不了解你们自身的变化,你仔细感觉一下,你骨头断裂的地方有疼痛感吗?”
刘钱壶微微一惊,沉默了几秒之后,愕然道:“不疼,这是怎么回事?我变成怪物了么?”
我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你看你师父,脖子断了还能不死,正常人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强的生命力?这个我一会儿再给你解释,你等一等,我们几个商量一下。”
于是我把大胡子和王子叫到了一旁,把自己刚才的想法给他们阐述了一遍,并表示我有些于心不忍,打算放他二人一条生路。
大胡子起初是坚决不允,他这辈子一直视血妖为敌,让他放过血妖也就等于触及到了他的底线。那年轻的倒还好说,可那老的已经彻底变异了,这要是放虎归山,他若发作起来,不知又有多少要枉死了。
我说这你不用担心,我和那刘钱壶自有一套安排和约定。再说现在咱们已经初步摸清了血妖的来历,真正可怕的不是血妖本身,而是那种是人产生异变的魘魄石。这对师徒也是受人陷害,依照他们本身的性格,是绝不对做出这种事来的。并且按照《杞澜遗》的记载,入魔之人在一段时间远离魘魄石和血液之后,应该会慢慢地恢复成正常人的。
我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劝说了一会儿,大胡子见我心志坚决,他虽甚感为难,但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然后我给刘钱壶简单地叙述了一下他们病因的由来,并告诉他们,那《镇魂谱》并非什么延年益寿的宝物,而是使你们这种怪病变得更加猛烈的催化剂。今后不要再想着这本了,你们师徒在一起踏踏实实地活到人生的尽头,这又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刘钱壶甚是吃惊,颤声问道:“这么说……你是肯放过我们了?”
我点了点头,温言道:“是,但有几个条件你必须得答应我。一,离开这里以后,你们要找个荒无人烟的深山隐居下来,这山上要有大量的桉树。二,把桉树的树叶捣烂成汁,你每天早晚两次各服一碗,你师父早中晚三次各服两碗,十年之内,每天都得这样,中途不能间断。三,从此以后绝对不能再碰鲜血,就算兽血是也不行,如果你师父发疯发狂,那就把他捆绑起来,不管他再怎么痛苦也不能心软,不然的话,你师父杀的第一个人就是你。四,如果一年以后你师父还是像现在这样嗜血如命,那你就亲手把他杀了,然后放一把火把他的尸体烧了,到时你愿不愿意下去陪他,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五,十年之内不许下山,不能见人,如果碰到生人,那你们就趁早躲开,否则的话,我怕你们会把持不住。假如你们能按我说的做,几年以后你们就不会再出现以前的症状,时间久了,你们就能完全恢复成正常人的样子了。你们现在的伤势会在短时间内复原,这一点你倒不用担心。”
刘钱壶听我说完立即大点其头,他说他原本就是这么想的,找个偏僻无人的地方居住下来,永远不再下山。即使他师父有个百年之后,那他也厌烦了世上这种勾心斗角的生活,自己留在山中不打算再出来了。只是他以前不知道桉叶能治这种怪病,现在好了,只要有个救治的法子,再难再苦他也会坚持下去,如果师父真的再伤人命,那他就亲手送师父归西,自己也随着师父下去便了。
大胡子和王子见刘钱壶说的诚恳之至,不由得也是暗暗点头,都觉得此人淳厚朴实,之前的敌意也就因此消除了大半。
再看那夏侯锦,虽然躺在地上无法动弹,但我们的每一句谈话都被他听在耳中,此时他一张老脸上涕泪纵横,虽然不能说话,但他的表情已经完全体现出了他的悔过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