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清终于开口了,看着眼前这两个新下属,相比于这些准尉排长,他还是喜欢那些士官排长,他们是一枪一刀的打出来的。
“长官?”
刘明春说。
“从战斗打响开始,我的人不停地在使用那些该死的步枪,成天打,日夜不停的打,在雨地里、泥水里的杀着德国佬。”
“是的,长官。”
刘明春和赵培仁两人连忙赞同的说道。
“所以。才弄得他们很脏。当然了,我是指步枪,不是指人。人已经没法再脏了。”
“是的长官。”
片刻的停顿,然后刘明春开始为他的学长辩解。
“我相信我的宋少校并不是想——”
他还想说下去。可李世清却打断了他,
“哦,没关系。都是官面章。我只跟他们说他们想听的。全法国最亮的步枪。每天清洗五次。诸如此类的话。”
他坐下去,把脚放回柜子上,开始喝第二杯让他如此厌恶的咖啡。
“我猜,你们都是新兵吧?”
“是的,长官。”
刘明春说道。
“我希望你们不会太无能吧?”
这个问题和他的语气让刘明春的眼角因为吃惊而抽搐了一下。在他想出答案之前。李世清又打断了他。
“别担心。训练纯粹是浪费时间。整个连里仅有的职业军人就只有我一个人,我是保定军校毕业的,像你们这些学生军官的想法都是个天大的笑话。你们所需要的训练就是这些:如果看到德国人,就干掉他。保住自己那颗脑袋不被轰掉。别让手下陷入麻烦!明白了吗?”
沉默,对于这种话,两人只能保持沉默。
“另外,还有一点,那就是……”
抬眼看着面前的这两名年青军官。他又补充了一句。
“记住你们的承诺,但凡是你们无法做到的事情,就不要去强迫士兵。作为军官,就必须要以身作则,知道为什么要弄你们这些学生军官吗?”
一声反问,却让两人一哑。
“就是因为咱们该死的要以身作则,要起到率先垂范的作用,要当士兵的表率,所以,军官的阵亡比例非常大,甚至超过士兵,所以。现在你们赶紧写遗吧,老天爷才知道,你们能不能活过明天。有人说什么,士兵是炮灰,可在远征军,军官才是炮灰!明白吗?”
对于长官的话。刘明春保持沉默,他和赵培仁都很震惊,对这里的一切都极为震惊,他们没有想到这里的一切都和他们所了解到的截然不同。泥泞,害虫,迷宫般的战壕,每个枪台上所潜伏的危机,防御工程上的每个弱点,呼啸而过的每颗子弹,这里的一切都让他们在感觉震惊的同时,亦明白他们直得来到了前线。
“这是你们的地盘。”
在前线的战壕里,李世清向刘明春和赵培仁介绍他们的防炮洞,防炮洞的面积大约有七八平方米,这里战士们新近挖掘出的战线,在过去的几天间,他们像是疯子一样不断的挖掘着战壕,以便阻止德国人疯狂的进攻。
“你们得在那该死的顶上再加点土。它可挡不住直接飞过来的炮弹,目前不行。还有,食物得挂起来。如果放在地上,老鼠兄会把它干光,这可是违反条例的。在这地方,尸体归他们,食物归我们。明白了吗?”
对这两个菜鸟吩咐几句后,李世清说完就走了,只留下两个年轻人单独呆在他们的新家里。赵培仁看着刘明春。刘明春看着赵培仁。
赵培仁的脸上浮出一丝微笑,
“好啦,兄弟,我们来了。”
看着眼前的一切,刘明春点头,
“对,我们来了,我们终于到了法国,到这来打仗了。”
他们坐在床上,用手抚摸着粗糙的木墙,感觉着头顶上泥土的重量。他们想起李世清说过的话:直接命中的炮弹会让他俩玩完。他们回想着之前的去年他们在商校的那个暑假,想起那个暑欢乐,虽说现在已经到了暑假,可是他们想要回到那种生活的不可能。
可空气里还有别的什么东西,正面的东西。新家的惊人现实让他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强烈地感觉到彼此间的关联。他们已经来到了前线,离想要置他们于死地的敌军只有几十米之遥,他们的任务是要杀死面前的德国人,置德国人于必死之地。
感受着这里的一切,两人坐在自己的床上,凝视着对方,然后,没有任何原因地,开始放声大笑。
“好了。咱们终于到法国了,这一回,咱们可要打出一个名堂来!”
“就是,别让他们老是对咱们扯鼻瞪眼的!”
这似乎像是一种誓言。从两人的口中道了出来。
几个星期后,赵培仁和刘明春已经不再是新手了。他们知道怎么保护手下,怎么侵扰敌军,怎么在危机四伏的无人地带进行巡逻。他们经历了老鼠、不适、炮轰、枪战,还有那些朝夕相处的兄弟们的伤亡,对于他们来说,战场正像很多人所说的那样。从来没有小说家笔下的罗曼蒂克,有的只是死亡与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