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崔然星:“陛下,臣恳请前往马兰星系。”
苏破愕然抬头。
“陛下,臣自信能够拖得住激动,”崔然星依然是那副淡然冷漠的表情,看上去仿佛只是在讨论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我有三十多年的作战经验,我做得绝对会比段天涯上将更好。”
“父亲,你这是……”崔命失声叫道。
“闭嘴,”崔然星冷冷的瞪了他一眼:“难道你也觉得应该让段天涯上将去?你不是把他当作朋友的吗?”
“我……我……”崔命的嘴唇动了几下,终究退了下去。
这绝对是一个不应该出现的意外,现场的会议变得有些微妙,却更加寂静。
“本皇只想问你一句话,”苏破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为什么?”
“因为段天涯上将还有用,有大用,”崔然星毫不畏惧的瞪着苏破:“陛下,臣也只想说一句话:您低估他了。”
苏破的眼神锐利起来:“就因为这样?”
“是的,”崔然星道:“他比我有用,所以他留下,我去。”
苏破忽然暴怒起来,他瞪着崔然星怒吼道:“可是我不同意,本皇不同意!”
皇帝陛下就这样无比失态的瞪着眼睛,看上去仿若斗鸡,他的表情很狂热,眼圈有点发红,对着崔然星破口大骂:“崔然星,你这只猪,这只彻彻底底的蠢猪!”
星星点点的唾沫从陛下嘴里喷出来,落到了占满整个墙壁的巨大显示屏上,看上去就仿佛已经落到了崔然星脸上。
崔然星有些诧异的抬起头来,他发现皇帝陛下显得有些失控。
皇帝陛下的拳头重重的擂在桌子上,会议大厅里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他冲着屏幕上所有的军官大吼起来:“你们以为本皇想要牺牲掉段天涯上将吗?你们以为本皇不知道他是个人才吗?可是……可是本皇没有选择啊!”
“崔然星,你这个白痴,你以为你这样很伟大?你以为这就是顾全大局?你难道不知道,你在本皇的心目中有怎样的份量?”
“你们四大本座,哪一个不是本皇的战友,本皇年轻的时候也跟你们一起四处征战,一起出生入死,本皇就算再冷酷无情,终究不是一个机器人,本皇……本皇终究也是有感情的啊!”
“你们在本皇心目中,不是部下,而是出生入死的朋友啊!”
“林耀焕元帅已经死了,难道你还要本皇眼睁睁的把另外一个战友送上死路吗?”
“是的,这对段天涯上将不公平,可是本皇从来不认为这个世界是公平的,崔然星啊崔然星,你就一点也不体谅本皇的苦心吗?”
这一刻,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屏住了呼吸,看着皇帝陛下涨红的脸,听着皇帝陛下的咆哮,数十年来,陛下从未这么失态过,可是这一次,他终于被当前的困局逼出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他并非永远冷酷,永远一切尽在掌握,并非那个高高在上仿佛无所不能的君王,他虽然是人类世界权力最大的男人,却终究也只是一个人而已。
面对一个这样的苏破,崔然星的冷漠终于瓦解了,他微微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崔然星是一个信守诺言的人,他并没有把林星一个多月前在八达星域无故失踪的事情告诉苏破,可是他隐隐觉得,在林星失踪的那几个小时里,一定发生了一些奇妙的、难以理解的事情,所以他觉得,冥冥中早已注定,林星身上有着属于这个时代的印记,他应该是这场宇宙争霸中至关重要的一颗棋子,他不会这么容易死的——即便皇帝陛下派他前往马兰星系,他也未必就真的会成为炮灰。
可是无论林星是否会死,都已经因此而对皇帝陛下失去了信任,这样一位如此年轻、如此惊艳的绝世天才,将不再对百合帝国、对苏破有任何归属感。
“陛下啊陛下,臣虽然不敢妄断未来之事,可是依然觉得,您或许作出了这一生中最错误的决定啊……”崔然星默默的想着,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就这么决定了,本皇会立刻下令,让段天涯上将带兵前往马兰星系,正面迎击激动!”苏破咬牙切齿的从桌子边抬起头来,看着面前大屏幕上的一张张脸,一字字道:“为了安抚他的情绪,我会答应他的一切备战要求,让他充满信心的去跟激动打一仗——如此,就算是战死沙场,他也不至于留下遗憾!”
七月十五日,正是月中,林星接到了来自皇宫的指令。
“着令段天涯上将为主帅,带兵一千万整,前往马兰星系正面迎击泽格虫族。帝国各部亦当全力配合,满足军队一切需求。此乃帝国危急存亡之秋也,亿万民心、帝国安危尽皆托付于君,望竭尽全力、血战到底,务必一击破敌,成万事不朽之功业。”
这番话倒是写得相当大义凛然,可是这个结果却是早已预料到的,林星和婴宁互相对视,都觉得有些讽刺,过了许久婴宁才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也不是一件坏事,”林星笑了起来:“在拥有足够兵力和军备的前提下,与激动来一场公平的对决,本来就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暴风星系兵少将寡,满足不了我的愿望,现在百合帝国的皇帝陛下愿意给我这个机会,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他指指自己的心口:“最重要的是,我总算不用再矛盾了,我已经知道我以后的路应该怎么走了。”
婴宁笑道:“怎么走?”
“为自己而战,就是为人类而战,”林星淡然道:“我会带着暴风星系的人类,完成苏破的梦想,君临这个宇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