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园的大臣齐齐吸了一口气,连公公高喊着皇上驾到也没回过神来,试问在场之人谁能说出此话,还是对一天香国色的美人?男人嘛,哪有不爱美人的?
秦苏羽满脸受伤,轻咬贝齿,不可置信地望着那个至始至终未曾看过她一眼的白衫男子,容颜温润,笑意清浅,可惜,却不是对她。她以为她自降身份能得他青眼,不想却被贬为粪土……
“哈哈哈,朕来晚了,错过了好戏。”
皇帝的笑声将群臣的神魂拉了回来,忙跪地三呼万岁,起身后又不由自主地瞥向秦苏羽,众目睽睽之下叫林瑾玉如此羞辱,肯定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吧?可惜,众人又猜错了,秦苏羽伤心之后,心思愈发坚定了,忽然朝皇上直直地跪下,“皇上,苏羽请求皇上将苏羽赐于林将军,不论为妻为妾!”
群臣又齐齐吸了一口气,看了眼秦苏羽之后,又齐齐看向林瑾玉,可惜林瑾玉仍是云淡风轻的模样,波澜不兴,仿佛于此无关。
皇帝有一瞬间的惊讶,目光在二人身上扫过,随即笑道:“朕早与公主说了,朕无法替你和瑾玉赐婚,便是瑾玉愿意也不成。”
众人疑惑,面面相觑,又去看林瑾玉,仿佛置身事外的林瑾玉总算有了情绪,轻轻浅浅的笑意,好似欢喜。
秦苏羽毫不退避,强硬道:“皇上乃九五之尊,普天之下莫非王臣,林将军不过臣子,皇上有何不可为?且赐婚乃是好事,结两国姻亲之好,再不生战事,与百姓安居乐业之所,是天下臣民所愿,皇上何乐而不为?”
皇帝似有恼意,不怒自威道:“天子一诺,重逾千金,朕既应承了旁人,又如何能出尔反尔,叫朕的臣子如何看朕,叫天下子民如何看朕?公主不必多说,满朝武大臣不输骠骑将军者并非没有,除去林将军,公主愿意嫁与何人,朕都可下旨赐婚,全了公主的心意。”
秦苏羽仍是不松口,坚持道:“苏羽非林将军不嫁!”
群臣看看皇帝,看看林瑾玉,再看看秦苏羽,可心里却想着何人有如此大的能耐让皇上允诺不与林瑾玉赐婚一事,是休养生息的靖国公,还是规规矩矩的锦衣侯?可心里又觉着不会如此简单。
皇帝不再看秦苏羽,对林瑾玉道:“瑾玉,朕不会为你赐婚,但此事关你,你心里有何决断,不妨说出来。”
林瑾玉看也不看殷切看着他的秦苏羽,不卑不亢道:“回皇上,臣先前有言,此生只沈灵烟一妻,一生一世一双人,绝无可能再接纳其他人。”略作一顿,“且柔然公主前来和亲,以其战败国的身份,何来的资格自选夫婿?手下败将尔。”
秦苏羽面色青白,美眸含泪,心伤不已。
皇帝抚掌一笑道:“骠骑将军如此重情,林夫人必心甚喜之,不过朕再替天下心悦将军的女子问一句,若是林夫人不归,将军又当如何?”敲山震虎,因着沈灵烟许诺的好处,皇帝也不假辞色地助沈灵烟一臂之力。
林瑾玉温和一笑,恍若春日桃花开,声音清润道:“若是上天薄幸,臣妻不归,那臣便去寻,生不能同时,死也要同穴。”
“好!”皇帝笑看着林瑾玉,朗声道:“骠骑将军铁血柔情,对林夫人一心一意,朕自然不能伤了其夫妻情分,柔然公主,林将军的态度你也看见了,你的请求朕不能答应,但朕允诺你,除林将军之外,不论何人,朕都为你赐婚。”一顿,环视了沉默小半天的大臣,“林将军如此决心,希望众位大臣心中亦是有数。”
秦苏羽不发一言,毕竟话都让林瑾玉和皇帝讲完了,是啊,战败之国的公主,有什么资格自选夫婿,可心底的那个影子,怎么可说撇就撇?
林瑾玉再不多言,还与温子然站在一处,忽然听得温子然压低声音道:“你媳妇拿了什么收买了皇上?”
林瑾玉含笑摇头,却藏了几分怅然,轻声道:“我也不知,还是那日暗卫传回消息说皇上拒为我赐婚我才知道她有所动作……她离开了几日,可她无处不在,也不知何……”
温子然拍拍林瑾玉的肩膀道:“至多一年,你且忍忍吧,她总会回来的。”温子然自然也希望沈灵烟尽早归来,否则许氏怕是要日日以泪洗面了。
林瑾玉点头,瞥了眼正笑看他的沈琰,忽然问道:“岳母如何了?可是愿意?”
温子然沉默了,许氏心里有他,他是知道的,可是要叫许氏下定决心离开却是为难,尤其是在沈灵烟生死尚无定论的时候。
“温大人,瑾玉有一法子。”林瑾玉附耳,轻声道:“灵烟独自在外我也不放心,您不若劝劝岳母,与您一道去寻烟儿,如此岂不是两全?”林瑾玉稍微离了身子,肯定道:“我知道您与童老交情匪浅,童老与烟儿去了何处想必您是知道的,既如此,两全之策,何乐而不为?”
温子然的眼底一亮,转瞬即逝,压着翻涌的思绪道:“我且试试。”一直以来,他都在找让许氏离开的理由,如今有个现成的,怎么也不能放过。
林瑾玉一笑,仿佛事情已经成了一般,拱手道:“如此烟儿就拜托温大人与岳母了。”不知为何语气忽然幽幽,“温大人可知童老为何不让我与烟儿联系?”
温子然摇头。
接风宴进入尾声,送走皇帝,群臣也三三两两地散了,有好事者不免多看了两眼林瑾玉与秦苏羽,明眼人都知秦苏羽没有放弃的意思,真不知该怪林瑾玉不解风情,还是嫌恶秦苏羽恬不知耻,左右无论如何,明日的京城又该热闹了。
不意外的,此番风波又辗转入了沈灵烟的耳,彼时沈灵烟正学了针线要给小家伙缝制衣裳,心想着在这个山谷里与世隔绝,也没有丫鬟帮忙,只能自食其力,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愁。
青丫头将传言说与沈灵烟时,两眼冒星星,直拉着沈灵烟道:“沈姐姐好福气,姐夫这般念着姐姐,姐姐可要早日平安回去,一解姐夫相思的愁苦才是!”又连连叹了几声,“我怎的就没认识这般好的人?”
沈灵烟心头熨帖,满心感动,看着佯装愁眉的青丫头笑道:“你这般说,也不怕南风伤心,他对你的好,可不输瑾玉待我,你啊,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青丫头的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随后佯装不喜道:“那个呆子,哪有姐夫好?好啦沈姐姐,该泡药浴了。”
沈灵烟每日都要泡药浴,是童老亲自调配的,初时甚是灼痛,但对胎儿无碍,如此是为了锻炼沈灵烟的体魄,只有身子好了,才能进一步解毒。沈灵烟自觉身无长处,只忍耐一项拿得出手了。
见沈灵烟脸上逐渐出现难耐之色,青丫头红了眼眶,她与南风自幼跟着童老学医,自然知道这桶药水的厉害,可她从未见沈灵烟喊痛过,即便满额冷汗,面色发青,下唇咬得出血,沈灵烟哼也不哼一声。甚至有一回沈灵烟疼痛难耐,将手指扣在浴桶边缘,生生抠出了一个洞,十指血迹斑斑。
童老听闻此事后,总算摒弃了对沈灵烟的偏见,点头道:“原不是这个丫头张狂,是内有筋骨,如此我也不算救一无用之人,只盼着她能坚持,毕竟这只是刚开始罢了。”
另一老者乐呵呵道:“温小子看得上眼的,自然不会差,也不知温小子拿了那本医有无进展,若当真是心疾,确实回力无天。”
童老摆手道:“温小子是个能耐的,且看吧。”
一个时辰过后,沈灵烟出了浴桶,浑身瘫软,由着心疼不已的青丫头扶到床榻上,忙又喂了一碗药,这才让沈灵烟好生歇息。
沈灵烟疲惫,却睡不着,她想着林瑾玉的话,不论是“若是上天薄幸,灵烟不归,瑾玉便去寻,生不能同时,死也要同穴”还是“瑾玉此生只一妻,就是沈灵烟,旁的于瑾玉而言,粪土而已”,都叫她疲乏的身子莫名的充满力量,只这一份情,就足以让她抵挡千军万马,又何况只是受点苦。
略作歇息,沈灵烟便唤了青丫头准备纸笔,皇上如此上道,自然要给予相应的酬谢,无非谋略。暗一如此忠心护主,功劳暂且记下了,至于俞惜燕,回去再给她献上大礼就是。想着有这许多人在等她,她怎能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