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老爷子见康老太太彻底安分了,还以为康老太太迷途知返,颇为欣慰道:“你想明白了就好,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了……”康老爷子何尝不想亲上加亲,可更怕的是结亲不成反结仇。
康老太太乐得康老爷子不再念叨,顺势道:“我也不是糊涂的,也不想叫瑾玉恨上我这个外祖母,可那位,到底不是个善茬。”沈灵烟虽不显山不露水,可确实叫自己吃了几个暗亏,这口气到底咽不下去。
康老爷子轻皱眉头,只道:“瑾玉她媳妇是个不错的,进退有度,家事也料理得妥当,你就莫要有什么不满了,往你这送来的补品可是明眼人都瞧得见的。”不过康老爷子也觉着有点不妥的,便是瑾玉太紧着沈灵烟了,成大事者怎可叫儿女情长牵绊住脚步?
康老太太暗哼一声却不说话。
这厢红豆正缠着雨霖说话,雨霖是康曼玲跟前的大丫鬟,可以说是有关康曼玲的雨霖无所不知。
红豆委屈不已,缠着雨霖埋怨道:“雨霖姐姐,你都不知二小姐的性子是愈发坏了。”说着撸起了袖子,上边一道红痕尤显狰狞,“瞧,一个不顺心就打我,还有身上的……也不知什么时候我就该被打死了。”
素日两个丫鬟的情分就不错,雨霖看得惊骇,心疼道:“二小姐也太狠心了,怎么下这般重的手?唉,我那有大小姐赏赐的膏药,我拿来给你用着。”忙起身去翻找着,随后便小心地给红豆涂上。
红豆心里浮现了些许愧疚,不过片刻就压制了,眨了眨眼,看着仔细给她上药的雨霖,状似无意地问道:“雨霖姐姐,外头那人怎么说?”
雨霖手上一顿,眼皮也不抬道:“我也不知道,你啊,不该问的少问。”
红豆不无委屈道:“本是我寻到那人的,临了一脚将我踢开了,我心中有气也是应该的……现下我只是好奇罢了,那么神神秘秘的,好姐姐,你就告诉我吧!”
雨霖不说话,将膏药塞进红豆的怀里,神色颇为莫测,沉声道:“你莫要多问了,不该你知道就不要知道了。快回去吧,仔细二小姐找不见你又恼了。”
出了屋的红豆略微丧气,不过摸了摸怀里的膏药又扬起了信心。
林瑾玉带了一身寒气入屋,忙换过衣裳,又饮了热茶才朝窝在美人榻小憩的沈灵烟走去,瞧见沈灵烟蜷得跟猫儿一般,温柔一笑,俯身将沈灵烟整个捞起往床榻上去,“真是个懒的,也舍不得多走两步路。”
沈灵烟睁了睁迷茫的眼,入目就是如沐春风的俊颜,朦胧间间也露了笑意,又往林瑾玉怀里钻了钻,方才问道:“事情都处理完了?”
林瑾玉颔首道:“不出一个时辰,夫人您敬上睦下的美名就要传遍京城了。”林瑾玉不无感慨,流言大多是人为作弄出来的,可禁不住市井百姓都信以为真,所幸这回不再是无端污蔑沈灵烟的。
“流言总算为我正名。”
自打来到这个世界,有关沈灵烟的流言总是如影随形,无他,流言最为伤人,也最难挽回。受流言所累这般久,总算要讨点利息回来了。其实沈灵烟如今在市井的名声不错,多亏了忠仆的口口相传,天长日久的,逐渐就深入人心了。
“还有一事与你说,温大人想见岳母一面。”
沈灵烟微怔,随即欢喜道:“何时?也莫要耽搁了,早些去也好……如何,是否要我相帮?”虽说沈琰老实了不少,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许氏对沈琰只有相敬如冰,如此磋磨,不如相忘于江湖。
林瑾玉好笑不已,宠溺地拢了拢沈灵烟的青丝,“自然是要的。”一顿,又意味深长道:“也只有你走了,他们才能动作啊。”
沈灵烟从林瑾玉怀里钻出,握着林瑾玉的手正色道:“无论如何,不要叫自己受伤了,否则你没叫旁人害死也要叫我打死!”
“你放心。”林瑾玉并不多说,只是含笑望着沈灵烟,手上也握得愈发紧了,沈灵烟还在,他怎么会叫自己出事。察觉鼻尖若隐若现的幽香,林瑾玉的神色变了,望着沈灵烟的目光更为热切,好似盯上羔羊的狼,忽而附耳道:“你可好了?”
沈灵烟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如玉的面上烧起了红霞,用力锤了林瑾玉,羞恼道:“从今儿起咱们分床睡,你爱上哪去上哪去!”
林瑾玉不恼,甚至未说什么,身子已经倾覆上去了,沈灵烟略作挣扎也就化水了。
翌日,沈灵烟就回锦衣侯府了,临走前还恶狠狠地瞪了眼林瑾玉,放下狠话道:“别想我回来!”想起昨夜的折腾,沈灵烟就恨得牙痒痒,再次确认了林瑾玉就是披了羊皮的狼。
林瑾玉也不说话,含笑送沈灵烟上马车,眼里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在车夫就要扬鞭时,又掀了车帘道:“等我去接你。”
沈灵烟一走,得了消息的康老太太忙唤了康曼玲往她那儿去,四目相对间,尽皆透露了几分迫不及待。
康老太太慈爱一笑,浑然看不出心里的狰狞,拉了康曼玲往身旁来,嘱咐道:“待事成,你好生与瑾玉相处,日久天长的,以你的聪慧怎么也不会输给那个狐媚子。”
康曼玲低头娇嗔道:“祖母……”
“好了,莫要羞了,总该有这么一遭的。”康老太太拍拍康曼玲的手,轻声安抚道:“一会回去了好生梳洗打扮一番,晚上再往祖母这来。”
康曼玲红着脸轻轻颔首,虽然她所读之皆是告诉她如何知事明理,可心中的期盼叫她忘个干净,愉悦中不知想起了什么,转而担忧道:“祖母,婷儿那……”
康老太太不以为意道:“不必理会,左右她也出不得院子,只是你别叫你妹妹看出了端倪,依她的性子,若是知道了还不定怎么闹腾。”
正被二人提及的康曼玲确实知晓了,可并未如康老太太所言一般闹腾,而是紧咬着牙,目露凶光,恼怒康老太太与康曼玲将自己排除在外,恼怒二人竟这般不要脸地设计林瑾玉……
“小姐……”红玉有些害怕了,甚至后悔不该将千辛万苦打听来的消息告诉康曼婷,只能硬着头皮劝道:“小姐,您莫要冲动……”
康曼婷是想冲动的,红玉的话好巧不巧地将其点醒了,她长出一口气,问道:“你说,我怎么能把这个消息告诉表哥?”
红玉惊得双目圆瞪,颤抖道:“小姐您,您要将消息告诉……将军?”这一瞬间,红玉感觉捅破了天了,横竖都是死路一条。
康曼婷坚定地点点头,脑子也忽然清醒了,突然向案走去,红玉虽惶恐,仍自觉上去研磨,康曼婷随即提笔写,待搁笔时吩咐道:“千万要交与表哥。”又瞥了眼,不无懊恼道:“唉,早知今日,往日就好生练字了。”
红玉心乱如麻,又不敢违背康曼玲的意思,待墨迹干时忙将其收起,恰好听见外头有了动静,想是康曼玲回来了,心下愈发慌张,只能将怀里的纸张藏得愈发妥帖,忙又低声对康曼婷道:“小姐莫要叫大小姐看出来了。”
康曼婷冷哼一声,只觉瞧不上康曼玲,还成日读什么圣贤,全读进狗肚子里去了,当真恶心。嫌弃了一遭之后,康曼婷卷了锦被午睡去了,如此正中康曼玲下怀。
夜幕四合,林瑾玉难得没有出门应酬,康老太太借着康老太爷的由头邀请林瑾玉公用晚膳,林瑾玉欣然应允了,道是用膳时分便会过去。
得了消息的康曼玲心头小鹿乱撞,脸也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纤纤十指纠结地绞着,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又是什么。而康曼婷险些跳了起来,又急又恼,直勾勾地盯着红玉,红玉心下一咯噔,忙压低了声音道:“小姐,奴婢确实将其交给了将军……”
“那怎么会……”察觉声音高了,瞥了眼神游的康曼玲,康曼婷忙压低了声音道:“不成,你再去一趟,无论如何都要劝住表哥!”
红玉的眼泪差点掉下来,她一个奴婢怎么可能劝得动高高在上的将军,且那信她并未直接交给林瑾玉……可碍于康曼婷的威逼,红玉踌躇着还是去了。
红玉久去不归,康曼婷心焦如焚,早就等不住了,火急火燎地去院门等着,在面无表情的护卫的目光上,到底没踏出半步,直至用膳时分才盼回红玉,也顾不得许多,忙拉了红玉问道:“如何?”
“将军,将军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