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主簿的到来,打断了辛详妍,她自然不敢再有动作。
“梁大脑袋,就你事儿多!”启蛰爷爷显见和梁主簿挺熟儿的。
梁主簿没接他的话茬,倒是对一边辛详妍嘱咐了起来:
“来,小详妍,我和你说啊,咱们司命殿的人行走这六界各处,不需要听命于任何人,包括这种陈年老妖精,也包括你师父这种位高权重者,甚至就是上清境的那三位神尊,咱们也只是礼数周全以表尊重即可。咱们就一个准则,命簿上写什么,咱们就干什么,命簿上不写的,一概不管,记住了吗?”
“好的,我记住了。”辛详妍点头如捣蒜,真是的,差点犯错呢。
梁主簿和师父点了个头,以示招呼后,就拽着启蛰爷爷消失了,想来是找什么地方理论去了吧,不过他们完全消失之前,她倒是听到了启蛰爷爷喊她以后常来玩儿的留言。
之后,她就跟师父回去了,当然又免不了一场深刻的教育,辛详妍自从入了司命殿就已经习惯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她在司命殿的差事就是从这样点滴的学习开始的,大概又过了几年的光景,当她将命簿交代的各种内容都学习得差不多时,她终于通过了命簿的考验,正式成为了一名司命,接到了她的第一个任务。
去人间,处理一件不算问题的问题。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命簿上给的指示是,让辛详妍去看一看情况,但并未明确要采取的措施,这种情况并不常见。
六界间各自的范围内,需要司命去直接干预的问题很少,几乎所有的事情都在因缘果报的循环里分分合合,是不太会跳出这个限制的,比较常见的能安然无恙地离因果的通常是佛修,这个也就更不需要司命去照看了。甚至曾经,司命殿人手严重不足的时候,他们还会帮助照应一下相关的问题,两方的关系一直很好。
一般需要司命去出面解决的问题,都是六界交汇处的事务,无论是事件本身,或者是发生的地域,都会涉及到阴阳转换、动因扰果,甚至是颠倒乾坤,因果这东西可大也可小,变化无穷,因此需要司命去引导一下,有的是正常的转换,有的是反常的。
命簿上常见的指示都比较言简意赅,需要做的事情也不复杂,常见的有四个大类,生灭、起落、盛衰、聚散,每类里具体也有一些事项,但这个就只能做一个大致参考,更多的是司命自己去积累经验。
当然也会有一些例外,她接到的就是这种,得再进一步了解后,才能得到命簿的指示。
接下这个任务后,向另一位更熟悉凡间事务的司命何曾去前辈询问过,对方直接发了她三个玉简的册,都是他这些年的一些特殊经历和心得笔记,顺便还有一句言简意赅的留言——安稳第一,保命要紧”。
开始她还觉得这位前辈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等她挑灯夜读完了那整三个玉简的“任务手札”后,看过了那么多大大小小离奇的案件后,结论是,前辈的教导都是血泪教训后的铁则啊。
凡间,比起六界其他的地方,出现问题的情况比较少,因为凡间虽有修仙问道之人,但大多数人都是因果繁重的,一般都在天地法则中辗转,不太会出问题。
另一方面,这也就导致了,凡间若出了问题,通常都有点儿麻烦。
于是,辛详妍抱着一切慎重的心态,颇为忐忑地来到了这次任务的地点,凡间的京城。
看着周围人流攒动,繁华兴盛的景象,她就觉得这回的事情一定不小。
这次的任务围绕的就是京城的名门望族,一个从前朝开始,到现在三百多年间出了六任宰相的世家,许家。
在凡间也是一段传奇了,他们家子孙个个上进争气,这家人无论是在朝为官、在市经商、在家修学、在外征战,甚至就是在田务农、在工为匠、在寺出家,就无论干什么吧,他们家人,都会成为各个领域的高手,都能取得一席之地,都为同行信服,百姓津津乐道。
要是皇室也就罢了,毕竟龙气是一种洪荒气运,有这东西加持,凡人大多出类拔萃且格外幸运,可是他们家不是,这聚气再浓厚,也不可能这么神,个个都厉害,三百多年间一个败家子儿都没有,这真的就有点儿问题了。
真不是他们司命殿看不得别人好,长盛不衰这个东西在其他五界里也不是没有,甚至存在也都是正常的,但是那些地方的因果本就不同,凡间本就是个因果繁复、起起落落的地方,所有的长长久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也可以说是此消彼长的对价,那这个许家的兴盛的对价到底在哪里呢?
辛详妍来之前,设想过几种这其中可能会有的名堂。
凡间目前许家所处的国度中,子孙是有嫡庶之分的,有些人家被这种等级观念迷了心窍,可能会利用歪门邪道,通过改变庶出子孙的命格来补足嫡出子孙的福报,进而让嫡出子孙平步青云、未来发展更加顺遂,但这个方法,一来会触犯天地法则、生出异象,二来违背命簿的约束,很快就会被发现。
用这个方法,还能一直平安无事,就只能是用了什么能混淆天机的遮蔽法器,这一类东西放眼仙界,其实也不多,虽说很稀有,但也不是不可能。
还有一种可能的猜测则是与这家人本身有关,很有可能这家人自身都是有些仙家本事的。凡间也是有修炼的门派的,只不过大多与世隔绝,不理亦不染红尘俗事。也许这家人祖上曾有仙门的经历,得了什么方便的功夫,让家里人都能有些能力,比如能卜吉凶进而趋利避害什么的。
总之,她在心里还是有那么三四种推测的,但等到了地方后,就都推翻了。
辛详妍是仙人,这些凡人自然看不见她,她在这许家从里到外、反反复复,连个仓的罐子、水井的绳子都没放过,都没看出来有什么扰动因果的东西。
当然,既然命簿说有问题,那就一定是有问题,她又去了和许家有关系的其他地方,商行、田野、工坊、学堂,一处处走下来,也毫无破绽。
实在是能看的都看了,走在大街上思前想后、一筹莫展,她不经意间竟然走到了皇宫门口,想起命簿上写的,他们家本家和分家有几位女子在这皇宫之中,便想着也去看看,这一看倒真看出了些端倪。
不看不知道,一看真是妙啊,命簿诚不欺她,说他们许家有问题就是真的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