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有人说我的丈夫是被人谋杀的?”
“正是。”
“不知道法曹大人能否告诉妾身,是何人出此妄言?”
“这。。。。。。请夫人明鉴:告状之人乃是贵庄园丁范贵。”
“范贵?”那女人发出一声阴惨惨的冷笑,“我道是谁?原来是他。”
隔着白纱,她的一双眼睛牢牢地盯在法曹的脸上:“妾身有一事不明,还望法曹大人赐教。”
法曹又一抱拳,脸上露出越来越为难的表情,他感觉到今天任务的难度了:“夫人请说。”
“不知法曹大人是否已经讯问过范贵?”
“已审问清楚。”
“那么说法曹大人应该知道这范贵因为私藏山庄的名贵花种被发现,五日前就让我给遣出山庄了。”
“范贵的确供称他于五日前离开山庄,回家安顿了老母后,昨日才到大都督府递的状纸。”
“哦?那么法曹大人是否知道,我家老爷是三日前亡故的。既然范贵五日前就离开了蔽庄,他又怎么会知道老爷是被人谋杀的?难道他能未卜先知不成?”
“这。。。。。。”法曹一时语塞。
此时,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站在一边的年轻将领不慌不忙地开口道:“请夫人莫要急躁。范老先生三日前亡故,并未有人亲眼所见,都是夫人的一面之词。试想范老先生亡故在五日前甚至更早,夫人三日前才对外报称,也不是不可能的。”
女人刷地撩开面纱,众人只觉得眼前艳光四射,赶紧低下头,脸上都不自觉地微微泛红。
“这位大人是?”
“末将并州卫府果毅都尉沈槐,奉并州长史命协理本案。”
“原来是沈将军。妾身听刚才沈将军的话倒仿佛是做实了老爷被杀的事,而且还暗指妾身有嫌疑?”
“夫人误会了。按大唐律法,有人报官谋杀,官府必须要查实严办。还望夫人谅解,允我们进庄勘查。”
“且慢,妾身还有一问。”
“夫人但讲无妨。”
“不知那范贵有否详陈所谓的谋杀经过?有否指出杀人者是谁?”
“这。。。。。。”沈槐犹豫了一下,道:“夫人,那范贵只说看到范老先生喉咙被利器割开丧生,至于杀人经过他也未曾亲眼目睹。”
“既然如此,想必他也拿不出什么真凭实据。”
“夫人,尸身就是真凭实据。如果范老先生的死没有问题,夫人何不就让仵作去验看一回,事实真相则可不言自明。”
“哼,随便一个什么人告个谋杀之罪,就要开棺验尸,惊扰逝者,这难道就是大唐律法?”
沈槐的语气变得强硬起来:“夫人!诬告谋杀是要拱告反作的,想必不会有人随便以身试法。按律,其实今天我是可以将夫人拘押到官的。然长史大人念及夫人新丧,且范老先生是并州名流,为恨英山庄及家主人名声所顾,才让我上门验尸,请夫人莫再阻拦。”
“沈将军,并非妾身执意阻拦,妾身只怕沈将军和法曹大人就是验看了,也看不出个究竟,却反而误了我家老爷的大事!”
“什么意思?”
“沈将军可知羽化飞仙之说?”
“羽化,。。。。。。飞仙?”沈槐不可思议地抬眼看着这张艳若桃李又冷若冰霜的脸。
女人面无表情,不紧不慢地说:“沈将军容禀,我家老爷常年潜心修道,前日得一世外真人点拨,已渐入化境。大约半月前他对妾身说已修炼完成,择日便可羽化升仙。果然在三日前,于山庄凉亭内坐别尘世。此前他曾特别嘱咐,将肉身安置于山庄内的蓝田神汤泉水之中,以神泉水一刻不停地冲洗尘埃,如此满百日之后便可飞升仙境。百日之内,肉身绝不可离开神泉,否则立腐,老爷不仅不得升仙,反而会魂飞魄散。故而妾身还请沈将军回去禀告长史大人内情后再做斟酌。”
“这。。。。。。”
“如果沈将军一定要验看,那就请在泉边隔水而看,不知道是否可行?”
沈槐沉吟了一下,道:“既然有此内情,我就回去先禀告了长史大人后再做区处。只是夫人的说法颇有些邪佞之色,料想长史大人未必会接受。”
“邪佞?!沈将军此话差矣。想我家老爷当年蒙天帝钦赐这座牌楼,并封为蓝田真人,难道均是因为邪佞?”
“本将言语不周,多有得罪,望夫人见谅。告辞了。”沈槐无心恋战,转身就走。他带来的一帮人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
这边大柏树下,狄春看戏看的腿都站酸了,一见事情了结,赶忙也要走。身后却被人吆喝一声:“咳,你过来。”
狄春扭头,原来是刚才招呼自己的那个庄丁。只见那人将一份素笺递了过来,道:“我家夫人说了,既然狄老爷是故交,本庄诚待旧客来访。这是夫人的名帖,请转交狄老爷。”
“多谢。”狄春将素笺小心藏入怀中,只觉一股淡淡檀香从怀里散出来,沁人肺腑。
通体雪白的身影闪入庄门,门随后关上。
“大伙儿,走喽。”他吆喝一声,跳上领头的马车,带着车队跟在那队官差后面,也踏上了去并州的大道。
前头队中,沈槐闷头骑着马,那法曹问道:“沈将军,我们这么无功而返,长史大人怪罪下来怎么办啊?”沈槐冷笑一声:“长史大人并没有真的要验尸,怎么会怪罪?”“啊?”“休的多言,本将自有计较。”说着,沈槐突然站住,回头望向“恨英山庄”的牌楼,嘴里嘟囔了一句:“不伦不类。”催马转身向并州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