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略微可笑的气氛在布告栏之中弥漫着,这种平日让人眼红到极致的封赏在此刻却有些滑稽,任何一个明白马良价值的人都不会那么轻易的将他交出去。一旦拥有了那只神笔,任何东西都可以自己取来,甚至是那个高高在上,代表着人间最高权柄的宝座都不是问题。
“所以啊,我才不会这么轻易的将你交出去咧。”
梁公正往地下吐了一口带血的吐沫,露出了一丝有些别扭的笑容,将马良拉到身后说道:“你可是非常有价值的珍藏,懂么?”
漠视了周围数不清的鳞甲军士,天罗地网已经织就。在严密的封锁之下,一直苍蝇都无法从密集的军队中间脱离,更何况是两个人?
努力忍着泪水的马良低着头,说不出话来,手掌颤抖着。
他不懂得杀人,也学不会,努力的想要帮助梁公正,但是却只会碍手碍脚。而梁公正也不愿意将这种残酷的负担丢给马良。厌恶整个世界的疯子,有自己一个就够了。
随着人群之后将领的呼喝,密密麻麻的箭矢对准了挡在马良身体前面的疯狂男人。
只需要一挥手,铺天盖地的箭雨就会将梁公正捅成一只滑稽的刺猬。
“害怕么?”梁公正低着头,声音不同以往充满了困倦和混乱,淡漠而冰冷——在外因的刺激之下,曾经在主神空间里出现过一次的人格再次占据了最主要的位置。
马良吞着口水:“有些。”
“那就闭上眼睛就好了。”暂时清醒的疯子抬起头看着太阳,淡漠的眼神被那种强度的阳光所刺伤,略微了眯起了眼睛。
就在下一刻,仿佛数百名琴师弹奏起最复杂的曲目,接连不断的弓弦响动交汇在了一起,如同蜂群的箭矢飞向了天空,然后发出细微的声音,拥挤在一起,成群结队的向着下方落下。
马良颤抖的手掌突然被一只如同在烧的手掌握紧,紧接着,一副黑色的画卷转瞬之间铺展了开来,握紧了神笔的那只手掌被梁公正把握,拖拽着他进入了自己的混乱世界。
这是整个世界的丑恶,你不会画,那我就将你拽进来给你看。
你不需要认可,但是必须知道它究竟有多么黑暗。
仅仅知道所谓的美是不够的,只有在明白最丑恶的东西之后,才会明白你改变的世界是多么残酷的东西。
在短短的两三秒之间,在梁公正的拖曳之下,仿佛血腥染红的地狱胜景从无中生出,自成体系,两三笔之间,风韵以成,令人喘不过气的压抑散逸了开来。
马良屏住呼吸,努力的记住梁公正向他展示的污浊黑暗,任凭自己的神笔将那种极致的丑陋具现出来。
铺天盖地的密集箭矢从天空之中落下,而带着血腥味的风却从整个阵列所包围的最中心扩散了开来。
下一瞬间,暴乱的精神领域全开,梁公正脑中积蓄了漫长岁月的绝望和恐惧在神笔的帮助之下凝聚成实体。丑陋的怪物从虚无之中出现,扭动着发出了令人狂乱的咆哮。
借助着马良手中那支根本不讲任何道理的神笔,世界仿佛在瞬间染成了血红。任何敢于冲进梁公正百米之内的人都发现自己坠入了黑暗的漩涡,而周围的战友一瞬间都变成了丑陋的怪物,狂乱的精神力在神笔的引导之下,现实和虚幻汇聚在一起,将每个人心中的黑暗挑动,汇聚成了就算梁公正都无法幸免的海洋。
这是足以称之为寂静岭的精神世界,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心中足以埋葬自己的贪欲买单。
尖锐的箭矢射在从无中生出的丑陋怪物身上,身体上扎满了无数箭矢的血腥怪蛇、食人猛兽……可怕蜈蚣从天而降,在这一片黑暗之中依靠汲取所有人心中的黑暗所暂时生存的怪物们被激怒了,张开了自己沾满血腥的嘴,肆意的吞噬着生命。
而就在血腥领域彻底铺展开来的瞬间,比谁都更靠近中心的梁公正已经陷入了崩溃之中,五官渗出了一丝丝蛇芯一般扭动的鲜血。
唯一在这一片黑暗的领域中保持清醒的,只有马良。他拖曳着失去意识的梁公正,背负在了肩膀上。脑中的刺痛一阵一阵的泛起,他握紧手中的笔,颤抖着画出了足以令自己两个人离开这里的奔马,在上马之前,他没有忘记在自己的背后填上了一堵厚厚的城墙。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染上了黑暗,而身上沾满血腥的两个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陷入了密林的包围。
这样也好,最起码不会在被人找到。
他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将至今昏迷不醒的梁公正背负在肩上。
他从来都没有野外生存的经验,也不知道怎么去做,但是最起码要找个能够让两人放心去休息的地方。
在黑暗之中,马良蹒跚前进着,却在密林之间的空隙里看到了一线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灯光。
那里有人?
一种绝望在他心中升起,难道已经逃到了这里,也无法脱离那群人心中的贪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