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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傅向秋(4)

虽然,父母离去,表亲叛弃,此时的他根本没有一丝生存下去的欲望。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他更应该以死谢罪才是。可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不敢轻易寻短见,被视为不孝。

不孝……父亲娘亲都已经不在了,他还在意什么孝与不孝?

真是可笑。

这一夜,傅向秋椎心泣血的哭了整整一夜,直到泪泉干涩,再也挤不出一滴泪来,这才收拾好了情绪,找到湾山泉洗了把脸,才发现他的一头黑发,花白了近一半。

年纪轻轻,而立之年,竟形同不惑,沧桑老沉。

回来城镇中,他才露面,便被无数人围在了中央,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本以为又是因为杜雪梅偷人的丑闻,任他如何解释众人也听不进去。大家的声音吵杂非常,各执一词,声声混在一起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傅向秋便也不再执着于解释什么,而是拨开人群走了。可没多久,甚至都没走多远,一个硬物冷不丁被扔了出来砸在后脑,他伸手一探,竟已满手是血。

“狼心狗肺的东西,你还敢回来?弑父弑母,连府上三十六口仆人的命都不放过!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人群中,不知是谁厉声骂道。

傅向秋愣住了,全然听不懂大家在说些什么。还不等他再听个清楚明白,各种腐烂蔬菜,碎石,腥臭鸡蛋,断砖块如潮水般掷来,几乎淹没了他。

吵杂间,一句“报官!我们抓住杀人犯了!”最为清晰的传进他的耳朵。

“滚!滚出我们的城镇!”

“报官啊!可不能让他再逃了!”

…………

众人推搡,人海淹没,将傅向秋逼到了城镇中专门设立告示栏的地方。他一回首,这才看清了整个告示栏乃至大街小巷,贴的都是他的通缉令,和画像。

来不及看清通缉的内容是什么,傅向秋慌了神,本能的想要逃走,可被人群围拥得死死的,根本无处可逃。后来直到来了整整十名官差,才将他从人群中淘了出来,锁进官府大牢。

提审那日,并不见堂弟出面,只有杜雪梅一人来到公堂与他对质。这时他才知道,原来那夜自己急急忙忙逃亡之后,丧心病狂的杜雪梅联合堂弟傅立秋,不止杀了父母,宅中上下三十几口仆人也一并毒杀刺死。

之后又不知用了什么计策,生生将所有罪责转移到傅向秋头上。

一个逃命生天的人,就这么变成了畏罪潜逃的犯人。

全府上下,一个不留,自己是唯一的幸存者,却反而成了穷凶极恶的罪犯。这件事情如同一道天雷,将傅向秋劈得整个人都傻了,久久无法回神。

后来因为判刑不服,极度否认罪状,几乎受尽牢中二十余班酷刑,好不容易从穿心之伤中捡回条命,眼看又要搭进去了,他心如死灰,眼神空洞,终于还是彻底失去了活命的欲望,不再执着于反抗什么,任凭狱卒拽着他血肉模糊的手在供词上强行画押,等待十日后问斩偿命。

傅向秋再次被丢入牢狱之中,他这一睡,几乎剩下的时日都没怎么动弹过。

一是心神溃散,他一刻也不愿多活着,恨不能在问斩前便将自己饿死病死在牢房中。一是身体的疼痛,凝固的血肉早已和草席黏在一起,根本动不了,若是强行挪动一下,瞬间便有撕皮割肉的疼痛。

以现在的意识,每一波阵痛都是他承受不住的,醒来又痛晕,痛晕后又醒来,如此反反复复,浑浑噩噩。

直到后来某日,也是夜间。一声接一声的,发自肺腑的惋惜感叹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朦朦胧胧睁开眼皮看去,这才发现这间牢房里,关押的不止自己一人,还有一名老者。

老者头发蓬乱遮面,身上的衣服早已脏得看不出颜色,破烂不堪,还散发着比血腥味儿还浓烈的酸臭。

不用多说,此人应该被关押在这儿多好年了。

每间牢房之中,都有一个五寸窗口,用于换气,如此才不至于整座牢房都臭气熏天。此时也是透过这气口,一束洁白的月光照射了进来,正好洒在窗前站立的男子身上。

他面对着窗外,手中一边捏着根稻草咬在唇齿间,一边声声感叹,似有感慨万千。

“唉……更深月色半人前,北斗阑干南斗斜。今夜偏知春气暖,虫声新透绿窗纱。可惜了,这么好的满月日,我却只能在狱中凄凉遥望,真真是浪费了这般良辰美景。唉……”

“呵……”傅向秋心中冷笑一声,再次闭上眼目,根本无心理会什么“望月对叹”。

然而,他才闭上眼睛,耳中却传来了男子的声音,道:“哟,小兄弟醒了?”

傅向秋不应,也没任何动作。他想等对方自言自语几句之后吃了闭门羹,便会自觉的闭上嘴巴离他远点儿。

可怎知,对方不止没有离他远去,也没有闭上嘴,反而挪动着步子向他走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尔后伸手不断推着他道:“喂,醒醒,醒醒,别睡了,你可知自己都睡多久了?”

撕裂般的疼痛使得傅向秋呲牙咧嘴,眼看再也装不下去,只好睁开眼皮不悦道:“别推别推,疼!”

对方根本不理会他,像没有听到般一把将他拽了起来。

那些被黏住了的皮肉就这么被生生扯开来,霎时间撕心裂肺的疼痛几乎令他再次晕厥过去。

“你这老头儿,你到底……”

“别睡了别睡了,年纪轻轻的就这般意志消沉,活该入大牢。”

傅向秋话未说完便被男子抢过了话锋。

傅向秋怒道:“与你何干?”

男子不以为意,道:“哎哎,跟我说说你所犯何罪呗?这么年轻就叛了死刑,还这么急于问斩。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可是一代更比一代凶狠了。”

傅向秋皱眉,“你……”

“哈哈哈哈……”

他再次话未说完,便被突然响起的笑声给打断了。这声音,像是来自隔壁牢房,听起来也是名年迈的男子。

等他笑完,继续道:“我说老胡啊,你可真是不知死活,牢房蹲久了脑子也失去灵光,今儿个怎的耳朵也不好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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