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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俊臣与周尚景二人在离开京城之前,自然是对朝中朋党与府内心腹详细交代了许多事情,当他们临行之际,也自然是百官相送、声势浩大,这些事情皆是题中应有之义,不必再提。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让我们把目光再次转向南京城。
这段时间以来,虽说京城中枢与南京城的朱和坚、王保仁二人是以八百里快马加急的方式进行联系,已经连续跑死了好几匹骏马,但两地之间终究是相隔数千里,消息沟通之际依然是耗时耗力,京城中枢的反应也难免会有些滞后。
所以,当赵俊臣与周尚景离开京城这一天,时间已经是三月初九。
而这一天,在南京城内,根据朱和坚与王保仁二人的计划,不仅是朱和坚将要率领百官前往孝陵祭祖,在祭祖仪式进行之际,南京城内还会“突然”、“恰巧”的发生一场针对于南京六部的民间暴动。
所以,相较于京城中枢这一天的大事不断,南京城这一天也同样是风波频频。
明孝陵,位于紫金山南麓独龙阜玩珠峰下,东毗青嶂、南临梅花山,乃是明太祖朱元璋与马皇后的合葬陵寝,因为皇后马氏谥号乃是“孝慈高皇后”,又因为明朝奉行孝治天下,故名“孝陵”。
孝陵始建于明洪武十四年,至明永乐三年方才建成,先后调用军工十万人、历时二十五年。后世还有“明清皇家第一陵”的美誉,自然是规模极大,占地二千五百余亩。
这一天,清晨天色尚暗之际,南京官场所有高层武官员皆已是早早集结、齐聚一堂——这也就让南京城内各大衙门在今天一段时间内皆是面临着群龙无首的局面——然后就在朱和坚的率领之下一路浩浩荡荡来到了孝陵。
抵达孝陵范围之后,抬眼所见的第一个建筑,就是一块高大显眼的“下马坊”,上面刻着“诸司官员下马”六个楷字,告示所有官员来到此处必须下马离轿步行,以示对明太祖朱元璋与马皇后的尊重。
所以,当朱和坚与南京百官抵达孝陵之后,都必须要一路步行前往皇陵宝城,这段距离长达五里有余,途中还有各种仪仗与仪式,自然是耗时良久。
与此同时,为了保证祭祖大典的顺利进行,孝陵内外还安排了重重关卡、详细调查所有出入人员。
这样一来,祭祖仪式正式开始之后,孝陵内外的消息传递与沟通都将会极为不便;在祭祖仪式进行之际,哪怕是南京城内发生了天大的事情,位于孝陵之中的众位官员也无法及时做出反应。
而这般消息不畅的情况,也正是朱和坚与王保仁所乐于见到的。
却说,就在孝陵那边朱和坚与南京百官好不容易一路步行走到皇陵宝城、祭祖大典正式开始之际,随着时间推移、天色渐亮,南京城内也很快就告别了冷清,再次变得热闹了起来。
皇陵祭祖之事对于南京官场而言自然是一件大事,但对于南京百姓而言,却只是官家的事情、与己无关,所以孝陵那边的祭祖大典虽是肃穆庄严、规模庞大,南京百官皆是小心翼翼、不敢有任何失态,但南京城内的百姓们依然是忙碌于自己的生计,并没有受到多少影响。
各处店铺依然开门迎客,小贩们依然是呼喊买货,大多数贫困百姓依然是为了生计被人呼来喝去,少数手里有闲钱的百姓则是神态悠闲的寻找一处摊位店铺吃早餐,众生百态似乎一如既往。
作为江南重镇、明朝陪都,南京城内的百姓们相对还算富足,只要有手有脚、勤奋肯干,至少能养活自己,所以南京城内的百姓虽然是忙于生计,但绝大多数人表情间都还带着一些希望与奔头,市井间的热闹也并不是一味混乱,而是蕴藏着许多活力,与西北各地的景象大不相同。
然而,作为一名南京城内的小商贾与寻常百姓,柴源此时却是忍不住面现忧色。
柴源本人经营着一家小型饭庄,名叫观江楼,虽然规模不大,但位置却是很不错,位于秦淮河南岸,相隔不远就是南京六部的衙门官邸,隔着秦淮河还能遥遥望见夫子庙的建筑群。
所以,柴源的酒楼生意一直都很不错,许多南京官场的底层官吏、以及江南贡院的贡生,皆是观江楼的老顾客。
能够占据这般黄金地段经营饭庄,又能与一批底层官吏与贡院学生搞好关系、让他们成为酒楼的稳定客源,柴源本人自然是一个八面玲珑、机敏聪慧之辈,平日里经常与各方客人交流,也算是消息灵通。
也正是因为这般缘故,柴源却已经敏锐的发现了暗藏在南京城内热闹景象之下的隐忧。
此时,柴源坐在观江楼的柜台后面,看着店内的客人寥寥,再看着店外的众生百态,不由是心情沉重,暗暗想道:“都说南京城如今百业凋零,但平常时候,因为店里的客人大多是衙门官吏与贡院生,也算是客源稳定,哪怕是早晨开门不久,也会有许多客人络绎前来,能坐满好几张桌子,感觉还不明显……
但今天,因为皇陵祭祖的缘故,衙门里的官员皆是忙着公务顾不上来店里买吃早食,贡院的生们似乎也都跑去看热闹了,店里失去了这两个主要客源,整整一个早上竟然只有位客人光顾!
我这观江楼的饭菜价格一向不贵,名声也算不错,按理说就算是失去了官府中人与贡院生的客源,也绝不应该这般冷清……只能说南京城目前确实是百业萧条,许多人就连这点开销也舍不得支出了!……长此以往,这世道只怕是要越来越难!”
想到这里,柴源不由是表情忧色更重,又想道:“看样子,我也必须要做好长期打算了……虽然今天店内客人寥寥只是因为朝廷祭祖的事情,拥有衙门与贡院这两个稳定客源,店内生意短时间内应该还能维持,但我听说这段时间以来不论是官府还是贡院皆是局势纷乱,说不定哪天这两个客源也会出现变数,到时候恐怕……”
而就在柴源这般暗思之际,就突然见到两名儒生迈步进入店中。
这两名儒生,一个看似四十余岁,另一个则是二十出头,皆是气度不凡、衣装华贵。
其中,中年儒生的形象儒雅睿智,举手抬足之间充满了大人物居高临下的气派,而那名年轻生则是神态精干、目光炯炯,同样是令人印象深刻。
与此同时,那名年轻生面容间还带着一丝风尘与疲惫,似乎是一路奔波、刚刚才赶到南京城内。
这两名客人并不是观江楼的熟客,柴源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们,但他开店多年以来也算是见多识广,却是一眼就看出了这两人的来历非凡!
毕竟,柴源的店里经常会接待应天院的教授与学生,那些应天院的教授与学生皆是读人之中的佼佼者,但若论形象与气度,却极少有人能与这二人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