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忙前忙后的把东西运到马车上,王家夫妇待人随和,见到灵簌他们要走了,早早的就命人备好特产送过来,灵簌拒绝不了,只好收下。 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王夫人悄然的走到灵簌身边,俯身道:“大人,能否行个方便随我去个地方?” 灵簌低头把洗干净的衣服放到箱子里,“有什么事不能在这里说。” 王夫人一脸笑意,余光瞥了瞥正在忙碌装车的容知衍,“还是跟我来吧,这里不大方便。” 灵簌换回之前的层叠白衣,背影看得清瘦。来到偏殿,王夫人拉住灵簌的手,流露出慈爱的神情,灵簌愕然,道:“夫人想说什么?” 王夫人早年怀过一胎,但那时王县令很忙总是不着家,她也是初次为人之母,没有经验。在一天夜里起身喝水,不慎从楼梯口摔下来,拼尽了全力也没保住腹中胎儿,大量的出血导致身子也落下了病根再也没有怀上的可能。 若是当时谨慎些,那孩子应该也和灵簌一般大了。王夫人想到这里掉了几滴眼泪,灵簌拿出丝帕递过去,温声安抚着王夫人的情绪。 王夫人擦掉眼眶的泪珠,“大人如今十五了,再过一年便可成亲了。” 灵簌道:“” 她思念过度,悲由心生,心里也没个把门的什么都往外吐露,灵簌没去计较,看到王夫人泪汪汪的眼睛,灵簌无奈的点点头道:“成婚需遵从父母的意思,我断不敢自作决定。” 王夫人道:“现在时代不同了,不能全由父母做主,若是父母找的是你不喜欢的,你该如何应对?” 婚姻这方面,若是嫁不了自己喜欢的,嫁给父母喜欢的也成。灵簌是这么想的,但是太子和太子妃都很尊重灵簌的意见,不会硬逼着她与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成婚。 灵簌放下安抚她肩膀的手,道:“王夫人想说什么?” 王夫人环顾四周,确定没人后大着胆子道:“我身边的丫鬟前些日在平江镇撞到您与容将军在一起了。” 灵簌:“” “不过是容将军送我衣服和首饰罢了,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夫人也不必紧张,尽管说便是。” 王夫人道:“不是的,大人是不懂义清的规矩,在我们这里男子送女子衣服,代表是心仪这位姑娘,以后是要成婚在一起的。衣物这种隐秘的东西,若不是心仪对方,身为一个大老爷们断不能轻率送出,有伤风俗。” 她真的是有一处说一处,得亏容知衍不知道,要是知道还不得羞红了脸。灵簌心思不在儿女情长上,捏了捏眉心道:“夫人就不要开我的玩笑了。” 王夫人笑道:“我是认真的,绝没有参合半句假话,大人可要信我。当然了,我也看出容将军是对大人有意思的,要不然还能带大人出去游玩,又是送玉镯又是送香膏的,年轻人么,我们都懂。容将军与大人绝对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郎才女貌,极为般配,我们可是真心实意的祝贺大人早日迎娶如意郎君,不对,瞎说什么呢,早已嫁给如意郎君。” 她身边的丫鬟尾随了他们多久,居然连这些都知道。灵簌哑然,眉毛狂抽动,现在要是不说些什么打断她,绝对抽不了身。灵簌道:“好,承您吉言。” 王夫人以为是被自己说动容了,笑得眉眼弯弯。 灵簌道:“还有事么?” 王夫人:“没了。” 灵簌:“那我先走了。” 王夫人沉浸在自我欢愉中,见灵簌已转身走出一段距离,一摸袖子才想起精心找人打造的玉石还没送出,匆匆跑上前道:“等等,大人,我还有一样东西没送出。” 一听是送东西,灵簌立马后退了几步道:“不用,我不需要,您自己留着罢。” 王夫人道:“那可不行,我可是为了这样东西找了镇上最有名的玉匠来打造,大人心里的意思我也明白,年轻人脸皮薄没关系,多见几次也就没事了。在我们这里,男子若是送女子衣物,女子是要还礼的,不然显得很不尊重,大人不知道就算了,但作为下官,可不能让大人丢了颜面,我已经替大人做好了,大人只需要送给容将军就好,容将军看后一定会明白你的心意。” 她滔滔不绝的讲了一堆,听到最后灵簌有些不耐烦了,但是说到还礼,灵簌没想到,如此这般,确实应该送容知衍些什么。 可是容知衍缺什么呢,吃穿用度皆是皇家赏赐,并不缺。灵簌想不到该送些什么,一时愣怔,王夫人看在眼里,笑呵呵的从袖中拿出一个小方盒,做工细致,模样精巧,上面雕刻着一些纹路,灵簌没看懂。 “大人只管收下就好。”王夫人拉起灵簌的手,把小方盒放到灵簌手上,眼里流露出慈爱的神情,像是看自家的小孩般
,用略有薄茧的手摸了摸灵簌的脸颊。 灵簌还要推脱一番,王夫人却带着丫鬟快步走了,生怕灵簌不收。走了一段距离,王夫人频频回头去看灵簌,意味不明。 灵簌:“???” 里面到底是什么? 灵簌刚要去打开,却看到地上出现一抹影子,一抬头看到了祁夜弃,灵簌不紧不慢的收回小方盒,对视上祁夜弃行礼道:“灵簌见过九皇子。” 祁夜弃皱着眉打量着她,目光落在她略显乌青下眼睑,“啧”了一声道:“大人几夜未眠,是上哪逮耗子去了。” 她这几日确实没睡好,原因之一就是祁夜弃前些日抢走她的东西,辗转几次想要偷来了,但又没胆量。昨天在炊事房的灶台里看到了烧了一半的笛子,气得她牙痒。 灵簌淡淡的扫了一眼,“九叔就不要拿我来取笑了。今日启程返京,我还有事要忙,先行一步。” 灵簌说完也不去看祁夜弃的脸色,绕过他刚要走,又被他扣住了臂弯,上次被他攥疼留下了淤青还没好,这次又来,灵簌倒吸了口气,猛地推开他往后退去,反应过来又立马低下头道:“殿下还有何吩咐?” 祁夜弃没想到她反应如此大,一时脸色不好看,但忍了下来,“我让你走了么?” 灵簌低头,片刻,沉吟道:“左右我也不受殿下的待见,殿下若是想寻我的不是,尽管寻来便是,我听之顺之。” 倒真是心里话,祁夜弃笑道:“也是,确实不待见你。”言外之意就是很烦,看见就烦。 灵簌深吸了几口气,知道他是在故意激怒她,咬了咬牙吐出了几个字,“还有么?” 祁夜弃欣赏着她的表情,忍不住嗤笑了一声,走到她面前低头看她,“大人莫不是记恨我?” 他的眼光像是刀子,刮得人骨头缝都疼,灵簌有些不自然道:“灵簌不敢。”只有他敢记恨她,哪有她敢记恨他的份。 祁夜弃道:“那你摆脸色给谁看呢?刚才还好好地,怎么一见我就哭丧着脸。” 身后是个小池塘,初春尚冷,冒出的凉意顺着脊梁往上爬。路过的婢女看到他们二人,纷纷低头踏着碎花裙裾绕道而去。 他的身影笼罩下,灵簌挪动着脚,微微别过去头尽量表现的不在乎,“没有。九叔想多了,我自始至终都不曾怨恨九叔,九叔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犯不着我来管。” 没控制住脾气,说得狠了些,说完后灵簌就慌了,睫毛轻轻颤动,无端显得可怜兮兮,祁夜弃的脸近在咫尺,他挑了挑眉,“嗯”了一声,抬手曲指在她额头上轻轻一点,道:“那你慌什么。” 灵簌看着他抬起手紧张地闭上眼,微微一仰,脚下踩空身子刹不住往后倒去,祁夜弃刚想抬手拽住她,灵簌已经掉入水里了。 灵簌怕水,即便浅水她都心惊胆跳,她身量并不高,池子很深,她在水里面扑腾了几下,只会止不住的往下坠,感受到危险压制,刚想喊救命鼻腔呛住了水,咕嘟咕嘟的往外冒泡。 绝望之际,她被人带上了岸脱离了险恶的水流。灵簌跪坐在地,抖如筛糠,她的衣服和头发都湿了,睫毛上还挂着水珠,意识涣散。 能吓成这样。 灵簌呼吸急促咬着下唇,都快咬出血了但也不知疼痛,死死揪着衣襟,直至手指泛白也不肯松开。祁夜弃掰开她的下唇,道:“没事了。” 冷风一吹,灵簌抖得更厉害了,祁夜弃脱掉外套披在她身上,瞥见远处的身影冷笑了一声,抱起灵簌进了屋。 刚放到榻,灵簌拽紧被角,缩成一团,头深深地埋在膝盖上,神志不清道:“我我害怕” 祁夜弃擦拭着她潮湿的头发,然后关上窗和门,又去衣柜里找出衣服,道:“先把衣服换了。” 灵簌听不清有人与她说话,腰间的细绳任人解开,濡湿衣服脱去,整个过程灵簌都没有反抗挣扎,可能被吓傻了没回过来神,脸色还很苍白,双目恐惧的盯着一处一动不动。 刚才的一幕历历在目,渐渐下沉,水顺着口鼻进入肺部,盖过头部,她一片漆黑,耳边听见的不是水流声,是无数人的呼喊和求救声,混杂在一起让她头疼欲裂。直至被救上岸,那声音还没有消退,她的意识还停留在落水中。 “别把我丢下去”灵簌也不知道跟谁在说话,含糊不清的咕哝。 祁夜弃正在帮她解开里衣的细扣,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续而又低下头。灵簌慢慢抬手握住他的手,薄弱的意识缓回了些,道:“我我自己来。” 祁夜弃看着她这幅样子,半晌,一扬眉,“能行么?” 灵簌微微打着抖,垂眸,“能能行。
” 祁夜弃起身去屏风外等候,灵簌怔怔了会儿,捡起掉落地上的衣服,脱掉了里衣,换上了新的衣服。梳好头发,整理好仪容才走出屏风。 不知祁夜弃在低头看着什么,看的正认真,灵簌没出声打扰,想到之前跟祁夜弃拌嘴多有不对的地方。九叔好歹是她长辈,她怎么就能那种语气跟他对峙。 想到这里,灵簌黯然伤神,片刻,出声道:“九叔?” 祁夜弃闻言,微微转过身,“来的正好,我有事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