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了点头,不自觉地放松了绷紧的神经,连眼神也稍稍带了温度。
希望一切能够如她所愿,乘胜前行。
周末,高校柔道联赛在海市体育馆开幕。崔时雨坐在备赛区,冯媛西握着她的手,一直不停地和她说战术。可她总是忍不住要走神。
余光处,体育馆的另一头,聂廷昀坐在教练旁边,依次和女将们击掌。
他穿一身熨帖的休闲装,白色t恤,黑色长裤,击完掌,两只手便撑在分开的双膝上,似乎在静静地听着教练说什么。
崔时雨忽然觉得一阵恍惚。
没有人知道,他的每一场比赛她都不曾缺席,那些流汗甚至流血的比赛里,她跟着哭过,笑过。
她在他永不会知晓的一隅,将曾如顽石的心脏化成波澜频起的湖水,却没奢望过他会回眸一顾。
而这一次,是他坐在观众席上。
崔时雨无法克制自己的紧张,心跳声沿着血脉、骨骼,回荡在耳中,她的视线忽然有点儿模糊起来,呼吸憋在喉头,要很艰难才能顺利完成一次吐息。
她闭了一下眼睛,再次睁开时,已经被人用力推向赛场。
眼底是明黄色的垫子,她怔了几秒,才抬起头来,看到对手气势汹汹地来到面前。
是丁柔。
巨大的屏幕上,电子钟开始倒计时。
“崔时雨,他们都说你以技术华丽取胜。”丁柔低低道,“领教了。”
她怔了一下,哨声已经吹响,丁柔挪动步伐,朝她抓来。
崔时雨扬起手,对方一抓落空,她退了半步,心狂跳起来,意识到自己乱了章法。
状态不对。
盘桓片刻后,崔时雨抓住时机,死死地扯住了丁柔的柔道服领口。
场外响起教练的声音:“稳住!时雨!”
湛蓝的布料攥在掌心,一个不留神,她也被丁柔紧紧地抓住,两个人俯下身子,开始手劲的较量。
丁柔被甩了个踉跄,这零点几秒间,未及站稳,大腿已经被崔时雨趁机勾住,猛地向上翻去。随着全场惊呼,丁柔在大力翻转下拽着崔时雨的袖口猛地跃起旋身!
冯媛西庆祝胜利的“一本胜”未及出口,眼前的场景却令所有人无比吃惊。
丁柔竟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稳稳地站住了,没有被扑倒在地!
教练吹响哨声,示意两人松手,秒数暂停。
场边,聂廷昀始终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场上的战况。
他的视线短暂地停留在崔时雨沮丧的面容上,见丁柔朝他望来,带着求助的表情。聂廷昀做了个手势,示意她主动进攻。
丁柔安下心来,点了点头。
两人重新站到场中,裁判“开始”才出口,丁柔就攻势迅猛地跳过来扯住了她的领口。崔时雨偏了偏身子,没能避开。
对方的手劲远胜过她,崔时雨用尽全力猛地摆脱对方的拉扯,反手去拽丁柔的衣襟,却被她抬手挡住。下一刻,丁柔双手重新扯住她,俯身进入她身前空位,猛地将她顶在背上,就要甩出一个背负投!
天旋地转间,崔时雨的头已经重重地砸落在地,后颈剧烈弯折的痛觉让她再也无法坚持住这样一个类似于后折腰的动作,在身体放弃之前,理智却硬生生地让她做出了与生理相悖的选择——她挺着脊背猛地转了身,脱力般双肘撑着跪倒在地面,避开了背部着地。
裁判吹响哨子,示意这次进攻无效,全场哗然。
刚刚两人的交手可谓险象环生。
丁柔方喊了暂停。此时,距比赛结束还有一分三十四秒。
崔时雨气喘吁吁地跪在地上,试图起身却失败了,周身绷紧后袭来的酸痛让她几乎脱了力。她用余光瞧见丁柔奔向指导教练,而聂廷昀站起身,低头给丁柔指导战术。
他在教她,如何打败我。
崔时雨心里涌起一股无以言说的难受来。
比赛再次开始,由于体力已经耗尽,崔时雨只能退守。
聂廷昀坐在场边,有些不忍看下去。
他知道这场对峙,一定会以崔时雨的失败告终——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做下一次进攻了。
下一刻,全场掀起一阵惊呼。
“腕挫十字固!”
倒计时结束的三十秒里,丁柔与崔时雨摔倒在地,崔时雨猛地抬腿去锁对方的手臂,丁柔却比她更快,眨眼间,她的右臂已经被丁柔牢牢锁在双腿间,拼命扯向反方向。
那是撕裂般的剧痛。
她如同一条被网住的濒死的鱼,拼命挣扎,随着读秒结束,全场的欢呼声里,她瞥见丁柔猛地松开她跳了起来。
“丁柔,以腕挫十字固一本胜!”
崔时雨仰躺在地面,迟来的痛苦一瞬间席卷肩背,她以残余的理智判断:我脱臼了。然而灵魂仿佛离体,高高地俯视着惨败的自己,任凭躯壳狼狈不堪地陈列在众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