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云不雨是一种病态,乌云从昨晚就出现了,只是罩在成都城的上空不动弹,早上起来得时候夫妻俩趴在窗台上忧郁的看着天空,阴雨天对云家非常的不利,原定今天要收蚕茧的,这样的天气蚕农们还怎么把蚕茧运过来。
这时候的蚕农就像关中百姓一样都是要抢农时的,只不过关中百姓抢的是麦子,蜀中的蚕农抢的是蚕茧,这时候的蚕正在休眠,一旦它们醒过来,就会咬破蚕茧化茧成蝶。
这个词听起来很美,却是蚕农的大敌,被咬破的蚕茧没有半点用处,一旦夏蚕结茧,就要送到缫丝场拿盐把蚕茧腌起来,用盐水杀死蚕茧里的蚕,然后才能煮茧缫丝。
天空阴沉沉的,空气里也弥漫着水汽,山里有青色的雾气慢慢的往外溢,就像有妖怪要从山里出来祸害人间。
“哪里来的妖怪,早年间不说妖怪都被张道陵弄死了吗?现在出妖怪,说笑了。”云峥安慰一下正在着急的陆轻盈,其实他的担忧都是装出来的,让自己的心情随着怀孕的老婆的步调走,是任何一个好丈夫必需做到的。
陆轻盈指着天空在骂,云峥废了好的大力气才把她拖走,万一老天发怒了开始打雷,自己的孩子就会遭殃,这时候的云峥非常在意这些东西。
不过他很快也就陪着陆轻盈一起咒骂,老廖过来禀报,说知府衙门送信过来请家主去十里亭接官,原本云峥不在乎。笑着说身体不适,这些虚礼就不凑合了。但是知府衙门的疍吏说人家指定要都虞侯接官,因为来的是包拯。
“夫君啊,您还是要去啊,开封府的人得罪不得。”陆轻盈劝慰怒气冲冲的丈夫。
“那个黑脸老贼,原以为他会直接返回开封,谁知道他竟然直接到蜀中来了,你不知道,我在秦凤路骂了他。人家现在是来找茬的,不过我是债主,他能把我怎样,拿了五千贯就要买我的两千五百匹战马,这分明就是抢劫,最后拿出一根皇后的金凤簪子当添头,老子一两金子就能打造出来一根。我老婆用得着拿人家的旧簪子吗?”
原本微笑着听丈夫抱怨的陆轻盈,在听到五千贯的时候,脸色微变,当听到有一根皇后的金凤簪子的时候,立刻就忘记了外面阴沉的天空,那头顶着云峥要他去接官。顺便把那根簪子拿回来,她等着戴呢。
内忧外患的云峥只好披着油布做的披风,带着憨牛和猴子骑上马去十里亭接官,战马在晨风里疯狂的奔跑,根本就不用鞭子。战马也知道天气不好,大路上一个人都没有跑的肆无忌惮。
转眼间就到了十里亭。张方平已经在那里等候了,见云峥过来,就招手示意他过去,张方平现在对云峥非常的满意。
有些年轻人或许聪慧,却没有过人的毅力,吃不得苦,这是大部分聪明人的通病,但是这种毛病在云峥身上他没有看到,他去查探甲子营的时候,往往会看到云峥满身泥水的跑在军列里,不管是奔跑,还是负重,亦或是练力气,挥刀都做得一丝不苟,只要在甲子营,他看不出云峥和普通兵卒有什么不同。
同甘共苦这是融进一个集体最简单也是最难的法子,就冲这一点张方平坚信自己发起的少年军一定会成为一支强军。
“既然你夫人有了身孕,又是头一胎,这段时间就多留在成都府照顾一下,你们兄弟从荒野走出来殊为不易,如今光大门楣和传宗接代同样的重要。”
张方平见云峥并不高兴,自然知道缘由,故意避而不谈,只是一个劲的安慰她。
“明公,属下不想见龙图学士啊,您这是为难属下了。”
“胡说八道,公务是公务怎可与私交混为一谈,包龙图为人耿直,心胸最是开阔,你在秦凤路的作为我也有所耳闻,幸亏包龙图为人豁达,换一个人你试试。
小子你给我记住了,朝堂之上虽说是政见纷纭可是也讲私交的,如果让人家对你的品德提出质疑,你在朝堂也就没办法立足了。
老夫当年吃亏就吃在一张嘴上了,当御史中丞的时候得罪的人太多,所以才会被远窜到穷荒,现在思量起来自己也有过错,当初只要把一些事情换一种说法就能不得罪人,却没有做好,生生的把对手逼到墙角没了转圜的余地,所以我后来倒霉的时候才没有人帮我说话。
议政议政,既然带着一个商议的意思,那就是什么事情都是商量着来的,一味的强干,只会伤人伤己,而且对你自己坚持的政见毫无益处,记住,以后不得口出恶言。”
张方平这是在教育云峥,这样的话不是经常能听到的,云峥赶紧俯身拜谢,张方平这分明是在把自己当学生一样的教导,不管正确不正确都必须感谢人家一下。
张方平见云峥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满意的点点头又说:“你只要不骄傲,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将来的前途比老夫还要光明。‘
说到这里张方平这个老古板竟然眨眨眼小声的说:“雨已经落下来了,包龙图此时尚在五里之外,蜀中的大雨到底有怎样的威力你是清楚的,一会看见包龙图倒霉的样子万万不可笑出来,听说他的破马车四处漏风吗,这样的雨估计还挡不住。”
云峥咕唧一声笑了一下,赶紧走到张方平身后继续听他讲述包龙图的各种穷酸旧事,周围的同僚也一起大笑,今年蜀中的商税,农税已经全部交清,剩下的秋税最少有四成会落进成都府自己的腰包,所以大家对今年过一个肥年充满了期待,自然会对张府尊百般奉承。
没打雷,大雨就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豆大的雨点敲击在长亭的瓦面上如同密集的战鼓,凉风卷集着水汽扑进长亭暑气顿消。
探马从雨幕里钻了出来,落汤鸡一样的不断向张方平禀报包龙图的位置,云峥很想问问老包的狼狈样子,被张方平瞪了一眼,就乖乖的站在边上拼命地摇扇子。
老包的仪仗到了,其实已经算不上仪仗了,打着牌子的,喝道的,护卫的,乱成一团,紧紧地围着一辆破旧的马车,马车上顶满了防水油布根本就看不出这是一辆官车,代表皇帝出行的旌旗被雨水浇的乖乖缠绕在旗杆上。
就在张方平起身打算走到雨地里迎接老包的时候,就听老包在马车里大笑道:“安道兄且慢,反正愚兄已经被浇透了,你就不要过来遭这个罪了。”
张方平笑吟吟的依旧往雨地里钻笑着说:“希仁兄不远万里来到蜀中,方平安敢怠慢。”回头见云峥不动弹,皱着眉头在云峥的小腿上踢了一脚,然后就毫不犹豫的钻进了大雨,后面的官员也跟着走进了雨中。
云峥揉揉自己的膝盖,瞅着一群蠢货连雨伞都不打就钻进了大雨,叹息一声也跟着走进大雨,这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老包嘴里说着不要别人遭罪,偏偏不快快的下来,这就是在等别人迎接他,没办法,人家是天使,有这个权力。
跟在张方平的身后像个蠢货一样的瞅着一群人在大雨里打官腔,云峥抬头看看天空,抹一把脸上的雨水,片刻的功夫自己浑身的衣衫就湿透了,渗进去的雨水顺着光脊梁往下淌最后从小腿灌进靴子里,走一步路就发出咕叽咕叽的流氓声音,很有力,也很让人很难堪。
老包哎呀呀的惊叫着从马车上跳下来,大胡子都被雨水黏在一起了,往日的威仪见不到一分,偏偏还要在雨地里拉着张方平的手寒暄,很牛啊,能一边和主人寒暄一边用和煦的目光将周围淋雨的同僚都照顾到这是一种功力,云峥自认没有。
和煦的目光到自己这里就变成刀锋一样的犀利,这就是区别对待了,云峥觉得自己站在大雨里迎接老包已经非常给面子了,如果不是因为老婆想要拿皇后的金凤簪子出去显摆,自己打死都不会过来。
老包可能不愿意和云峥这样的低级官吏说话,代替皇帝抚慰问候了几位成都府的大官,然后就邀请张方平一起去接官亭更衣。
没经验啊,别人来的时候都带了更换的衣服,只有自己没有合适的衣服,憨牛的衣服太大,要脱给家主,云峥嫌弃这家伙身上的味道大,不愿意穿,猴子的衣服又太小,穿上就会被人家看猴戏,所以更不愿意。
这些人更换完衣服重新按照宾主之位坐定,仆役献上热茶,老包喝了两杯热茶之后朝开封方向拱拱手道:“本官代天查访蜀中,此次前来任务有三,其一,陛下很想知道蜀中的国计民生,需要本官亲眼目睹而后编篡成册的真实景象。
其二,少年军的动议陛下已经允肯,但是阻力不小,陛下认为范围只能在武胜军中进行,不宜扩大,不宜张扬,待到有了成绩方才能决定是否一体推行。
其三,巴中剿匪,陛下非常重视,蜀中弥勒教能否一体成擒,就是体现蜀中官员能力的一个标准,老夫添为督察官,不容松懈。(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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