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甚尔坐我在身边,正面对着我,姿势有些习惯性向前倾,看起来像是一种驼背又或者像是时刻蓄势待发出击前的预备动作。
搞的我也有些如临大敌,稍微的把背又挺直了一些。
“我开始咯。”
如同赛跑前的发号施令,我吐出一口长气,然后开始小心的翻找可能贮藏着最后一丝希望的纸箱子。
这个箱子是甚尔从床底里翻出来了。找到它的时候,它的外皮已经奄奄一息了。深褐色的纸壳仿佛是破碎玻璃前最后的一丝粘连,脆弱的不可思议。
所以我才如此的谨慎和小心,生怕我一个用力,它就带着里面珍贵的物品一起极速奔向毁灭。
箱子里装的都是原因和甚尔的各类证件。我满怀希望的拿起了他们的结婚证,只翻开了第一页,我就开始后悔为了什么自己不把这些东西放进房间,然后自行查找。
象征着法律许可的爱情合照,被规整的裁去了一半,只留下那个难得对着镜头露出别扭笑容的男人。
这样的笑在那个时候一定是其乐融融的,但在现在,因为缺失,显得孤独又可笑。
很显然,裁去照片的人一定不会是我身边这个身体僵住,面带逃避的男人。而且看情况,他似乎早就知道了。
——原因,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是爱他吗?难道爱他,就要让他提前知道总有一天你会离去。然后在离去前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让这个人每天都活在数倒计时的日子吗?
我为看到这一幕的甚尔感到心碎。
(二)
在转生的第四世的时候,我和原因面对着的是一个颠沛流离的时代。
我和她每天都可以看到街上有被拖去抵御妖怪的武士。战国时期人类和妖发生了大面积的冲突,这场冲突关乎于城池,关乎种族,关乎人类最后的身份地位问题。
这样随时都面临家破人亡的时代里,所有人类都过得惴惴不安,除了原因。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她是人类里的战力异端。在人类因为种族先天的劣势不得不匍匐于妖怪时,原因可以拿着尽忠丸让赫赫有名的大妖跪在我们的面前细数自己这辈子少之又少的善良之举,然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企图打动根本不会被道德绑架的人。
原因杀了好多妖怪,也带着我屡次翻车。
有一次,我和她被一个自立王国的大妖抓走,然后软禁在了充满着狗臭的宫殿。
我先提前声明,这不是刑法式的折磨,而是因为那个妖怪她是一只狗。一只漂亮的白色大狗。
凌月仙姬。
她这么和原因介绍自己。
这是一位漂亮的就连月亮都忍不住赋予她力量的妖怪。
强大的存在总会惺惺相惜,她的原因一见如故,在战斗了三天三夜之后,成为了能够彼此吐槽生活的朋友。
这是原因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朋友。
凌月仙姬是已婚有子,原因是未婚有女。两个完全不会照顾孩子的人,把照顾小孩这件事托付给了刚满10岁的我。
按照原因的说法,我是她的世界里最靠谱的成年人。
堪此重任的我被送到凌月仙姬的儿子面前。
当时我还很单纯,想着小孩嘛,讲几个故事就可以打发的存在。
但我真正的站到杀生丸的面前的时候,这个身高一米八,体重不详,但是年龄超过一百五十岁的“小孩”一拳把我打翻在了地上。
然后用这辈子估计都不可能泛滥的情绪,朝我骂了一句,妖怪侵略人类城池时最常说出的话——“真是卑贱恶心的人类。”
我当时气急了,掏出了芬里尔冲锋枪,就和他对冲。
芬里尔,又名让人胃痛的喷火龙。
杀生丸是妖怪,但也是还没有彻底成年的一只幼犬。他并不是能时刻保持自己人类的形态的。
所以我烧了狗的毛,然后狗记恨了我一辈子。
他是真的记恨了我一辈子,至少是我的一辈子。
我和他的交集也就如此,后来我和原因离开凌月仙姬的宫殿之后就更没有交集了。
直到后来的某一天。
那个时候的原因已经躺在了病床上,而我也临近18岁了。在替她出门买药的时候,凌月仙姬带着她的儿子来了。
我知道人类的生死于妖怪而言,一直都是茶余饭后的消遣。就像富人对于穷人调侃一样,因为上天给予的恩惠,所以他们始终坐稳高位,不屑一顾。
但那天的凌月仙姬不是。
能让活了几百年近千年的大妖都忍不住在床前嚎啕大哭的情谊,想必一定因为那能证明她足够独特性的偏爱和唯一吧。
在她们交谈与哭泣的时候,仍旧是妖怪里的小孩的杀生丸破天荒的和我聊起了天。
他说,最近凌月仙姬过得并不是很好。
我老神在在的和他说,妖生再世嘛,都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