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豹站起来,鹿佳拉着他的手臂看了一下。
鹿佳:“你的手疼不疼?”
翟豹张张嘴,本想说几句逗她的话,低下头看见她一脸认真的模样,他忽然什么都说不出口了。想了一下,才说:“我不疼,我们上去吧。”
“好。”
“在几楼。”
“三楼,打针的地方。”
“恩。”
鹿邵言小时候经常生病,鹿佳带他来看过了许多次,熟门熟路。翟豹跟在鹿佳身后,他读的时候也住在军医院附近,来医院挂过号,倒是没有一次需要打针。他的身体好,感冒发烧配两包药,一瓶开水就能把热量退下来。
十几年没有再来这所医院,里面早就翻新过了。
翟豹跟着上楼,一边走一边看,很多东西都跟记忆里的不一样,心里像被一个吹得很胀的气球堵着。他感觉自己有些像七老八十的老头子,看见一件带着儿时记忆的东西,忽然间就有了很多感慨。
他离开这里十年了。
有些东西,确实不复存在了。
他就像一只被群族放逐在外的鹰,在某一天,驱逐令终于被揭开,他得以回家的那一刻,却发现自己近乡情怯,再等他鼓足勇气踏进群族里的时候,又发现物是人非。
一座城市,空留了一段记忆,却没有人来记住他。
鹿佳到了三楼,鹿邵言早量过体温,坐在等候区的椅子上。
鹿佳和翟豹一前一后上来,他先看了一眼鹿佳那张平淡的面瘫脸,又往后去看跟在后面的男人,见翟豹看其他地方,根本没把刚才两人之间的谈话放在心上的样子,他才把温度计给鹿佳说:“这么慢,我量过两次了。”
鹿佳对他说:“对不起。”
鹿邵言:“没诚意。”
鹿佳:“等会儿给你买一辆车。”
“真的车吗……”
“遥控的。”
“……”
又把他当小孩子。
鹿邵言是一个心情都表现在外的人,他的沉默代表拒绝。他现在低着头,不想理人的样子。鹿佳看看他,说:“你有看见舒雅么?”
鹿邵言头也不抬,也不吭声,抬起一只手朝里面指了指——意思是在里面。他刚表达完,护士室的门开了,门后面走出来一个穿蓝色护士服的人,长头发,带着白色的口罩,脑袋上扣着一顶白色的护士帽,帽檐下面露出两只眼睛。
鹿佳看见那双特别大的眼睛,就把人认出来了。
“舒雅。”鹿佳对她招了一下手,喊她,“帮我插一个队。”
那护士看见鹿佳,才把口罩往下拉一拉。
鹿佳把单子给她,“是发烧。”
她接过来看了一眼,对鹿佳说:“让你闷家里闷出毛病来了吧,我摸一摸看看。”
鹿佳说:“不是我,是小言。”
舒雅低头看鹿邵言,说:“你弟弟啊,那过来吧。”她一边说,一边带鹿佳和鹿邵言进了挂盐水的大厅。今天挂盐水的人不多,大厅比较空旷。有两个年轻的实习护士,看见舒雅进来就推着护理车过来。
舒雅对鹿邵言说:“坐好了,手放在上面。”
鹿邵言坐上去,他是男孩,也挂过多次盐水,舒雅给他扎针的时候,他没有哭喊,轻轻皱了一下眉头,就过去了。
舒雅很赞赏地揉了一下鹿邵言的头发:“你弟弟很勇敢啊。”
鹿邵言却躲开了舒雅的手,他抬起头看看这个长得没姐姐漂亮的女人,嫌弃地转过脸。
舒雅感叹一声说:“果然是姐弟。”
鹿佳看着舒雅,“嗯?”
舒雅说:“一样的怪脾气。”
“……”
鹿佳说:“我还有一个朋友,手臂挂伤了,你帮他包扎一下,顺便打一针疫苗,我怕他破伤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