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笑了,笑的很牵强,“那岂不是没救了?”
在她刚刚高兴了一会的时候,却又告诉她这么沉重的真相?
鬼医不认看到莫不高兴,白矖的心疼,却听鬼医道:“他暂且没事,死囚长成至少需要半个月,我会救他的。”
莫点了点头。
之后鬼医便回去了,他要找弄出蛊虫的办法,白矖想留下看着莫,可莫一再跟他说她很好,不用担心,白矖才离开。
厉鸣犴还在昏迷,斩月在疗伤,莫也终于安静下来,她坐在环廊上,回头看了看床上的厉鸣犴,又看向九层峰绚丽的灯火,脑海中有什么东西越来越清晰,却也有什么东西越来越模糊。
她终于肯承认厉鸣犴一次又一次的在她心里留下了痕迹,可也对自己的感情愈不确定起来,大婚那日,她跟男人们说不会再有别人的话还犹在耳边,可她却动摇了。
感情真的是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当你斩钉截铁的保证过的时候,也许很快就会自扇耳光。
可今天在找到厉鸣犴的时候,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旁边是浓稠的血迹,那时她是真的怕,她怕探到厉鸣犴的脉时他已经死了,他要是死了怎么办?
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厉鸣犴,不会有人用一双既凶狠又温柔的眼神时刻关注着她,不会在她面前冷嘲热讽,然后转身暗自神伤,不会那么笃定的一次次的强调,她肯定会是他的。
如果他死了,她要去哪里找他?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她曾经尝过不止一次,在她家人都死去的那个晚上,她感觉她连一只蚂蚁都不如,她改变不了任何结果。
她得到的太多了,她的家人,她的爱人,以至于她快要忘了,她也有握不住的东西,一旦失去了,她必定无法承受第二次。
在见到厉鸣犴的时候,一如那日望着满院子的亲人尸体,一如曾经在火光中看到白矖被滔天巨浪吞没的时候,她连伸手的机会都没有……
她是真的怕,怕厉鸣犴死。
喜欢吗?是喜欢的吧,她对喜欢的感触总是察觉的很迟钝,她跟江潮朋友相称那么多年,总是嫌弃他讲究太多,可独行的时候却也独独只打听他的下落,江湖的青年才俊不知多少,可跟江潮一比,总觉得没有一个能比得上的。
也许她对美好的事物格外钟情,所以在打开鬼医棺材的那一瞬间,她就不曾忘记过那张倾国倾城却冷若冰霜的脸,鬼医对任何人、任何事都那么疏远,唯独对她有了例外,喜欢也许是随着亲近一点点埋下的。
她无法想象如果鬼医有一天忘了她,有一天冷言冷语的跟她说话,待在连她也找不到的角落里,那该有多么的可怕,她才知道,她喜欢鬼医。
她永远不会忘记东日白雪遍野的莫家村,她冻的浑身都快僵硬的时候,打开莫三爷的家里的门,看到的是阳光下只穿着白衬衫的张恪,那时他很俊美,却远比现在青涩,阳光给他镀了一层柔光,干净的有点过分,那是她向往的却以为永远都够不着的白。
张恪陪着她走出了莫家村,陪着她找到了希望,在他说他会恪守张家的祖训,一直守护她的时候,她是不愿意的,在她决定离开须弥界的时候,她是想悄悄的走的。
可四大家族的一场血洗,把他变了,把他抛弃了,他褪去了青涩,拿起了屠刀……她能接受他在须弥界平安的老去,却不能接受他孤独的自责,孤独的复仇。
她盼着他来找她,她可以做他永远的家人,原来那也是喜欢,只是她从来不敢想,不敢说。
柳洋像个天使,又像个无赖……一个无赖的天使,他的傻气和温柔都只表现在她面前,他的凶狠和残忍却从来不让她看到,像个孩子一样,固执的以为那是不帅的。
很多时候她都无奈于那近乎幼稚的执拗,可也一次次的在他的纠缠下软了心肠……初见时柳洋阳光帅气,大大咧咧,整日带着她找乐子,她得以真正认识了华夏那个陌生的位面,在她觉得世界对她充满了恶意的时候,他一次次的向她证明不是,有的人还是温柔的。
到底是柳洋离不开她,还是她舍不得柳洋,到底是谁先喜欢谁,细究起来却说不清了。
鬼王从出现开始就给她带来了无穷无尽的压力,在他面前,她就像是一张孩子,用尽全力也不可能掌控全局,即便张开了浑身的刺,也无法伤他分毫,对他,莫多的是怕,是不确定,怎么敢去想喜欢不喜欢。
可他一次次的现身相救,再警醒的人也会开始感激,开始依赖,他在灭之麒麟前护她,那么多个冰冷绝望的梦魇中,是他抱着她挣脱出来的。
在鬼域那一场回归之战中,她看到了毕生难忘的战场,顷刻间几十万几百万的性命化为乌有,涅河冲刷了所有的痕迹,她怕他、也怪他残忍,可站在轮回殿上俯瞰涅河内外,鬼域子民无数,轮回之川浩浩汤汤,她方才知晓,鬼王心里装着的是整个鬼域,是整个轮回。
几万年幽禁霊界,他回归之后不只是要复仇,他要拿回这个三界该有的轮回,生有生的道,死有死的路,天界的手不该伸到无间界。
那时她才知道,跟鬼王相比,她真的是个孩子,她只知道她的父母弟妹,只能看到无数生灵丧命,却不知道如果不把轮回的空缺补上,将来死的人更加无法估量。
喜欢也许是随着了解一起深陷的,了解的越多,就越是无法拒绝,她叹服他的格局之大,也钦佩他的举重若轻,可真正让她动心的,却是他把他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眼前铺开,她开始不再觉得他是镜中的花、水中的月,而是会一直守在她身边的人。
在墨家村的青砖墙壁上看到麒麟的画像时,莫就驻足了很久,还因此去看停尸在戏台的疯老九,也正因这一番举动,她才得以见到疯老九的魂魄,得以入得莫家祠堂,得以契约妖禁。
她在按照疯老九的嘱托,东拼西凑的寻找白麒麟的痕迹,过程之精彩,一句两句根本说不清楚,可她真的很好奇白麒麟是什么样子的,因为传言中的它太圣洁,可它自古都被囚禁在八卦仙山,被人类呼来喝去,圣洁到丝毫都不计较吗?
事实证明不是的,就是因为太圣洁,所以忘了保护自己,所以才硬生生的衍生出了灭之麒麟,魂魄一分为二……
她一直觉得,唐烬之所以逃出八卦仙山,是因为他已经对仙界和四门仙客毫无好感了,他一世一世的轮回,宁愿品尝一次次的死亡和人生百态,也不愿暴露白麒麟的痕迹,不愿被仙界知道再打扰。
可当他让她用藏音四弦环契约他时,她是真的惊了,他选择被他最厌恶的东西再禁锢一次,当他对她说“你莫负我”的时候,她到现在想起心里都是沉重的。
喜欢一个人,就是甘愿将自己囚禁,只属于她一个人……她怎么会负他呢?不敢负,不能负,不会负……
莫无比庆幸当初把白矖从唐甜手里抢了过来,虽然白矖的苦肉计用了太多,但那也不妨碍她从他身上学到的爱,爱是唯愿她好。
对于白矖来说,修为亦或是生命,都不如莫来的重要,在她都固执的坚持只接受白矖一个人的时候,他却伙同那几个男人一起策划了一场大婚,原来,他比她更清楚,她谁都放不下。
苏雨夜不知道哪里来的怪癖,她叫他一声叔叔他就能高兴的合不拢嘴,虽然他看上去实在为长不尊,可在莫眼里,他却是个很合格的引路人,他把他的深谋远虑都用在了她的身上,看她一步步的走出世俗界,他则慢慢的规划他的蓝图,一步步的丰满他的羽衣,只为了有天她腾空而起的时候,他能为她保驾护航。
她一直不知道六族妖气对莫家来说到底代表着什么,也许是忠诚,也许是恩情,但她知道自己对苏雨夜来说意味着什么,她是他的命。
也许失去过的人更懂得珍惜,她是懂了,所以在得知自己被大婚时候,她很轻易的就接受了,如果他们因此都不再分开,那何乐而不为?
大齐王朝民风开放,一夫多妻有的是,北疆民风更是彪悍,一妻多夫处处皆是,她不曾想过自己将来的丈夫是什么样的,不管是什么样的,只要是她喜欢的就好,可她更不曾想过,自己喜欢的人会有这么多……
原来,她真的是个花心大萝卜,自家男人们担心的没错,她没什么可委屈的……
“唉……”莫长长叹了口气,厉鸣犴,你就要得逞了,你不应该高兴的醒过来吗?
“你是在叹息……我怎么还没死吗?”这时,床上传来虚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