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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夏季多雨,从下午就开始下起绵绵细雨,到了晚上也没有停的架势,反而越下越大,伴着雷声和闪电。

江月躺在床上睡不着,肚子饿得咕咕叫,打算悄悄泡碗泡面吃。对时真仪来说,吃饭只是维持身体机能的一个程序而已,在江月看来就她的那点饭量充其量只能保她不死罢了。江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学着看眼色,大小姐都停了碗筷,她难道还好意思继续吃吗?

江月蹑手蹑脚地拿着泡面,打算去厨房烧水,时真仪家里是没有泡面这种东西的,张姨说时真仪不吃这些东西,这是她自己去超市买的。说实话,她其实很想问问时真仪有没有吃过辣条。但再一想想,仙女和辣条的确违和得要命。

路过客厅,江月无意中一瞥,落地窗外的雨夜,连续不断下坠的雨滴,配上这个城市繁华的点点星光,美得像一幅画一样,连大雨都为有钱人做点缀。

江月等泡面的功夫,看了看时真仪房间,时真仪睡得很早但是却起得很晚,按理说睡这么久白天精神应该很好吧,但时真仪却总是恹恹的,为什么呢?

出神之际,江月好像听到了什么声响,偌大的房子因为没有开灯而漆黑一片,只能借着窗外透进来的亮光环顾,没有找到声音的来源,倒弄得江月打了个寒战。吓得赶紧把灯打开,仔细看了一圈,好像没什么异常。

就在她要放下心来的时候,那声音又响起来似是一声嘤咛,这次她听得更清楚了,好像是时真仪房间里传出来的。

她站在时真仪房门前,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多管闲事。轰隆隆——,雷声伴着闪电,江月下定决心,敲了时真仪的房门。没有回应,她不死心地又敲了两下,还是没有回应。睡着了?还是…出什么事了?

越想越担心,江月干脆直接转动门把手,心想大不了就被骂一通。

打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时真仪蜷缩在床上,她的房间没有开灯,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只是光看着她可怜兮兮地蜷起来的动作,江月就知道她肯定不好受。于是快步走过去,走近才看清时真仪眼睛紧闭,而渗出一两滴清泪。江月以为她生病了,一手搭在她的额头上,探她的温度,急切地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去叫车我们去医院。”说着就要起身去张罗。

时真仪伸手拦住她,修长的手指没有什么肉,抓在她手上凉凉的,“我没事,不用折腾了。”

“你总得告诉我你哪儿不舒服,不然我也不放心放着你不管。”说话间,窗外又是一道闪电,倏地照亮时真仪痛苦的脸,她的身体因为惊吓而瑟缩。

“你是怕…打闪吗?”江月有些不自信地问出来,话出口的那一刻她就有些后悔,应该…不会吧。

没想到时真仪却点了点头。

居然…还真是。

找出症结之后,倒轮到江月手足无措了。她要是生病不舒服,江月还能端个水喂个药。这害怕打雷打闪要怎么办呢?江月回握住时真仪的手安慰她,一边打开床前灯,拿过纸巾轻轻擦拭她的眼角。

“要不去影音室吧?”江月试探着提议,那边墙面都贴了厚厚的隔音棉,窗帘也比一般家用的厚重许多,那边应该好一点。

江月看她没有反对,便伸手把她扶过去。江月贴心的把毛毯抱枕都一并带上,进了影音室才发现里面都有,把时真仪安顿好后,江月又去给她倒了杯温水,时真仪可能真的也渴了,就着江月的手喝了两口。

影音室里的隔音和遮光果然做得很好,刺耳的雷声传过来也不过是闷闷的一声,闪电更是一点都透不进来。但时真仪的手还是紧紧抓住江月,江月顺势在她旁边躺下,陪着她。江月无聊,随手打开一部电影投在幕布上,是一部西语的小众爱情片,江月在电影赏析上没什么造诣,说白了就是不爱看电影,仅看过的几部电影都是那种鼎鼎有名的流量烂片,噱头大于内容,热闹就够了。这部电影画面唯美,配乐舒缓,讲起故事娓娓道来,没有那些装疯卖傻不适时宜的冷笑话。然而,山猪吃不了细糠,没一会儿,她就靠在时真仪旁边睡着了。

姿势不便江月睡得并不深,恍惚中听见有人在讲话,睁眼才发现是时真仪。时真仪一手拿着手机贴在耳边,一手拨弄着抱枕上的穗穗,脸上挂着浓浓的笑意,语气温柔又俏皮。江月不免好奇电话的另一头,这次肯定是男朋友了吧?江月在心里暗暗猜测。

要说江月现在和时真仪离得真挺近,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靠在时真仪肩膀上睡着了,而时真仪居然也没有推开她。这要是在古代,丫鬟靠在小姐身上睡着了,高低得拖出去打板子吧。按理说,她现在醒了本该立刻从时真仪身上起来,结果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这么一直靠着时真仪,鉴于现在清醒了,她一边不敢像睡着时靠得那么实,又不敢让时真仪发现她已经醒了,就这么僵持着,着实不好受。

时真仪的声音在江月上方响起,不用太费力就能听清她的电话,电话的另一头居然也是个女声,不是男朋友。

什么时候时真仪也能这样跟她说话呀,知道了另一边也是女生后,江月心里不知怎的竟生出一种较真的心态。虽然时真仪平时跟她说话的态度都很好很温柔,但是在她面前的时真仪一直都是没什么情绪的,不像现在周身的愉悦都快要溢出来了。

江月自己在一边走神,没注意到时真仪已经挂了电话,还是她出声提醒:“醒了?”

江月抬头对上时真仪的脸,还挂着笑意,眉目间也没半分不悦。江月猛然意识到自己还靠在时真仪肩膀上,赶紧手忙脚乱地起来。时真仪轻轻笑出声来,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江月再没眼色,也看出来这时候该上前替时真仪捏肩膀了。

时真仪却拦了拦她的手,说:“你回去睡吧,不用在这儿陪我。”

江月看着时真仪状态已经好多了,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走。

时真仪看出她的犹豫,好像是在对她说也好像是在自言自语:“我经常睡在这里,不用管我。”

一字一句怎么听都是在赶她走的意思,偏偏江月坚定了心思,拉了毛毯躺下,盯着早都暗了的幕布,固执地说:“我就在这儿陪你。”

时真仪面上不显,但心里不是没有震惊。她其实很擅长当一个乖小孩,“你们去忙吧,不用管我。”这是她从小对爸妈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所谓“不用管我”并非出自她本心,然而即便她不说,她的爸妈也并不会为她停留。

她不是因为爱而诞生的小孩——这是她渐渐长大才明白的道理。

曾几何时,她多希望他们能听懂她那句“不用管我”背后是她别扭的挽留,她也曾希望他们能读懂她勉强且并不开心的笑脸,但是都没有。她已经长大了,他们已经习惯不问她的意见了,可那句“不用管我”已经刻在她的反射弧里了,在她已经不报任何期待的这样一个雨夜了,终于有人说出了那个掩埋在她内心深处最渴望的回答——我就在这儿陪你。

也许是这个答案在她心底封尘太久,乍闻之下她的内心并没有太大起伏。还是许多年后,一个同样不是因为爱而诞生的小孩,跟她说出那句她最熟悉的台词,“妈妈,你去忙吧,不用管我。”她才想起江月当时的这句回答对她的意义,如春露般润物无声,不动声色地一点点清扫她心里的积尘。这应该是她第一次想要依赖江月。

很多年后的时真仪因为被江月今日的回答击中而心里酸涩得厉害,她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小孩,她知道他想要什么,也知道他想听什么。可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江月曾说过的那句话,她的心口麻麻的以致她的身形差点不稳,为了不被孩子看出异样,她强打着镇定,忽视孩子眼里的不舍与失望大步走出家门。

门关上后,她闭上眼睛,她还是变成这样。

其实那晚也没有什么不同,江月留下来陪她后,两个人并肩躺在黑暗中。时真仪一时睡不着便找江月聊天,问及她的生活,江月尽可能都挑些有意思的说,什么大学教授的地中海发型偏偏长出一绺放在哪里都尴尬的头发,风扇一吹,就看那一绺颤颤巍巍的发丝在风中凌乱,老师自己恍若不觉,正大喷着口水明贬暗褒炫耀着他那有出息的好大儿。还有些宿舍生活的糗事,用尽量滑稽的语调,搭上最近热门流行的流行词,倒也真的逗得时真仪笑个不停。

她绞尽脑汁,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庸俗滑稽,尽力逗大小姐开心。她本不必这样做,只是这是时真仪第一次问及她,她不想让她扫兴。还好,归功于她习惯性的讨好型人格,这个过程并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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