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生和成戌、成亥和赵琳一起，快马赶到了汜水大营。
面前呈现的却是一片废墟，一片死寂。
只有烟雾还没有完全散尽。
几缕袅袅青烟，轻轻向着还是混沌无比的天空中，升腾着。
他跳下马，迅速向着大营里面狂奔而去。
赵琳和成戌、成亥，看着眼前的场景，也都感觉茫然不知所措。
赵琳是要来陪同长生一起，设法救出师祖大人成巴图的。成戌、成亥他们俩，则是要来陪同长生，一起寻找师父成巴图的。
现下，整个汜水大营都倒塌、烧光了。
三万多明军尸首，漫山遍野、堆积如山。地面上血流成河，鲜热的血迹，在大火过后，都已干涸发黑。
黄土地，也已完全变成了黑土地。
长生飞快地，沿着大营分部区域，一点一点地盘查，竟然没有发现任何生机线索。
他们疲惫地走出大营，又在前面的大校场上，四处查看了一番，也没有任何发现。
长生席地而坐，赵琳则过来安慰道：“师傅，您不必太心焦了。您看啊，会不会闯王的义军，把师祖请走了，一齐向北而行了！”
成戌和成亥，也围着长生坐下，点着头，表示赞同赵琳所说。
长生看着这一路下来，成戌和成亥，二人似乎都已接受了赵琳。也许是戌、亥二人，发现赵琳是真心对长生好的；而且也是他，带来了两匹战马，和那个水袋和食袋。他们此时，才感觉到，临与朱慈炤分开时，他们甚至连食物、水和钱，都没有丝毫分。要不是赵琳及时赶到，他们往下，还真不知该怎么办，才能不挨饿受累。
长生这才说：“两位师兄，你们也认为赵琳说的有道理么？”
成亥年龄比长生长一岁，身材却与长生差不多。刚才一路上，他与赵琳乘一匹马。赵琳的骑技倒真不错，速度很快，成亥不得不，一直都是双手紧搂着赵琳的腰。
因为长生和成戌的马，本就是双人马鞍，他们速度很快。所以，赵琳他俩要跟得上，当然速度也得很快。
二人紧密接触，自然而然地，就拉近了心里的距离。
再加上赵琳，性情随和，很会体谅和照顾人。他刚才照顾师傅长生的面子，都认长生的这俩师兄，也为师傅了。当然心里面，也很快就放下了芥蒂。
之前，他对明军十分敌对，主要是朱慈炤下令杀掉所有的俘虏，差点儿把他也杀掉了。但眼下的成戌和成亥，他们只是朱慈炤的死士，并不是真正作恶的人。而且，他也看出来了，这俩人，是真心对自己的恩人长生好。那么他也能够把恩人的朋友，当朋友。
成戌答道：“如果是赵琳说的那样，这事情就还好。只怕是，还有别的什么蹊跷。”
长生又点了点头，看向成亥。成亥则说：“小师弟，眼下，咱们也只能再返回，找到师母他们要紧。”
长生坐在那儿，并没有动，也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赵琳等三人，也不敢多问。他们都知晓，师父下落不明，说到底是生死未卜。这种事儿，该怎样安慰小师弟，或者该怎样劝说小师弟呢？
突然听得一阵马蹄声，长生赶紧朝着那个方向看去：“有马匹奔来了。”
赵琳并不知长生的特异听觉能力。但成戌和成亥，虽然也并不知长生的特异听觉能力，可他们朝夕相处了十年，他们都知晓，长生能听得清、听得到很远处、很弱微的声响。赵琳还以质疑的眼神，似询问“真的吗？”之时，成戌和成亥已拔出长剑，起身站到长生前面，似准备随时战斗。
赵琳也赶紧拔剑。
很快，长生就松了绷紧的心弦，重又坐定。只说道：“应该是黄教头来了。可是，怎么就一匹马？我爹呢？”
他又一下子心绪不宁起来，只眼巴巴地看着马蹄声的方向。
赵琳是第一次体会到了长生的本事，他看着成戌和成亥，心里明白，为什么他们明明是比长生年长的师兄，却对长生言听计从。起初，他以为是由于长生的父母，是他们的师父、师母，所以各个师兄都敬他。
至此，他算是明白了，长生真的有很多过人之处，是一般的常人，所根本无法比拟的。所以，那个朱慈炤，总是对长生阴阳怪气的。原来，这就是嫉妒啊！
正想着，马上就见一骑绝尘而来，那马呼啸着，那骑在马背上的骑士，仿佛是一面战旗，整个衣裳都随风“呼啦啦”地飘动。
再近了一些，他们都看得清楚，果真是黄教头本人。
大老远地，黄大头就跳下马匹，狂奔着向长生急行而来。
长生起身，站直了。等待着黄大头的到来，相距只有两、三丈之时，黄大头站住了，他喊着：“长生，孩子，你都知道了？”
与此同时，长生也喊着：“黄叔，您来了。”
他在喊着黄叔的同时，就已听得清楚黄大头的喊声。他马上就意识到，父亲出事儿了。其实，当他发现，只有黄大头一人过来时，就已断定，父亲肯定出事了。他突然变得十分地冷静，十分地冷酷。
他马上说道：“黄叔，您讲讲你和我爹，你们最后的情形，好吗？”
黄大头见长生十分地镇定，完全没有什么过激的情绪，便拉过长生，紧紧拥抱着。在长生的耳边，轻声说道：“好，我们坐下吧。这个地方，就是成老爷和俺，最后坐着的地方。”
长生看了看刚才坐着的地方。心里一阵悲痛，马上又冷静下来。说道：“怪不得，刚才，从大营里出来，大老远地，我就想到这块儿坐坐。”
长生声音如常，但黄大头却看到，长生的眼泪已大粒大粒地落下。
他向赵琳和成戌、成亥轻轻摆了摆手，不要他们去劝解或安慰，就让长生自己静静。长生瞬间，便抹去了眼泪，就在刚才席地而坐的地方，又轻轻坐了下来。
他没有吭声，没人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他们几人，也不想打扰长生，想着静静地，听听黄大头讲述，他与成巴图老爷，最后在一起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