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此时,叫成旺才把他的驮在马匹上的,那个铺盖卷打开,取出里面的一件比较厚实的棉袈裟,赶紧地把长生的身体,尽量严实地,全部裹住了。
他十分明白,长生现在失血过多,身体很容易失温。这种“失温”,将迅速导致长生整个身体冷却,体温下降到了一定的程度,就会昏迷。而且昏迷过去,就再也不会苏醒过来了。
老和尚当年在冰天雪地的大山之中,虽然并没有失血,体温尚能保持较长的时间。但他那时,如果没有长生父亲成巴图的及时救助,加上成巴图的高超医术,和对人体机理的透彻了解,在那样的极端环境下,老和尚能被成巴图捡回一条命,而且没有任何残疾遗留下来。实属成巴图周到、缜密的,一环紧扣一环的,绝无任何差错,避免一切不可逆损伤发生,所得到的最佳结果。
他二十多年的研学,把成巴图当年的一举一动,都仔细回忆记录下来,一点一点地研究:这个动作是干什么的?那个举止是做什么的?为什么那个时候要那么做?为什么这个时候要这么做?为什么先要这样?为什么然后要那样?……
后来,他又每一个病例,都要反复总结研究,哪一步应该这样,哪一步应该那样才更好、更合理。举一反三、融会贯通,让他的医术,至今也已出神入化,
他要救治好长生,而且绝不要长生留下任何后遗症。
他拼了老命,与时间赛跑,每一个环节都要至臻完美,不留任何遗憾。
他没功夫搭理一直跪在跟前的狗狗成覃喆。
待老和尚以为,所有他能做到的事情,都一丝不苟地做到了,才放开眼神和耳朵,仿佛重新回到了现实之中。
他一把推开狗狗,瞪了他一眼,说道:“你既不是有意要加害长生,长生刚才也表示不与你计较。那你就随同一起,好生伺候着长生赎罪吧。”
狗狗眼泪顿时就又流了下来。他慌忙起身,拼命地点着头,连声“嗯,嗯,”地答应着,却已说不出话了。
他从地上爬起来,冲到被绑着的张县令跟前,抬腿就是一脚,踢在了慌忙躲避的张县令的屁股上。姓张的一头栽向地面,嘴巴啃在了草地上。
那姓张的抬起头,喊道:“姓覃的,你疯了?你不管你的家人了?”
狗狗再抬起一脚就又要踢过去,姓张的一个打滚,躲到了另一边。再喊道:“你再敢乱踢,我让你和你家三代都不得好死。”
狗狗喊道:“其实吧,我想清楚了,我家里早就没人了。本来还以为我父亲有可能万一活着,但后来我明白了。你,你们就是用这种骗术,来欺压我这样的人。你们和那狗皇帝,和孔儒东林党,还有区别吗?以前我眼瞎了,还任由你欺骗。”
说着,他就又是一脚,踢在那姓张的肚子上,顿时疼得张县令在地上打起滚来了。狗狗却说:“别装了,你刺了我恩公两刀,我才踢了你一脚……”
狗狗扭身,一把抽出旁边成申腰间的长剑,就要刺向张县令。
成申一惊,马上翻身上前,一把扭住了狗狗,喊道:“狗狗,你别闹了,现在不能杀了他。”
狗狗手一松,那把长剑就落在了成申的手里。
成申心里,对狗狗的怨气,实际上还没有消。他翻手一个剑花,便把自己的长剑送回了剑鞘。然后,他也不想多和狗狗说什么,直接扭头,又回到了自己的占位上去了。成申回头时,忍不住又擦了一把眼睛。他心里,此时,真的很是难过。
他只要一看向长生,那眼泪,就不住地往下掉。他也是跟师父学过基础医学的,当然,他深知,老和尚刚刚讲的,长生的腹内脏器,有两个相当重的创伤。如果没有老和尚及时止血处理,估计,这个时候,他不敢再往下想。
他也和在场的成酉一样,都非常地难过。他们都不想再搭理狗狗,所以刚才,他对狗狗说话时,成申也是没有再客气地和他称兄道弟。
相信,很久一段时日,他们都是不愿意理睬狗狗的。
待老和尚在成旺才的帮忙下,对长生的伤口做好了最万无一失的处理,包扎固定好之后,又进行了保暖处理。黄大头亲自打制好的担架上,也铺垫好了大伙带着的,所有的厚厚的、柔软的被子。几个人一起,小心翼翼地,把已昏睡迷糊了的长生,安放在了担架上。
孔圆的马车比较宽敞一些,她坚持不要用小桂她们家的马车,而用她的马车载着长生。当然,老和尚仔细看了看两辆马车,同意就用孔圆的马车。
孔圆也不含糊,直接把她的铺盖卷展开,将马车地板铺盖上了。老和尚看着,也很满意,便和旺才、狗狗,还有黄大头一起,轻轻地将长生躺着的担架,抬进了孔圆的马车。
这样一来,孔圆登上马车,看着脸色苍白、奄奄一息的长生,眼泪还是不住地流了下来。她有些埋怨地对长生说:“长生哥,您总是要强,总是关心别人,不愿意自己一个人舒坦,不愿意和我一起坐马车。现下好了吧,好端端地,就弄成这样!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您可叫我咋办啊?啊……”
她哭得很伤心。
不知是长生听到孔圆的哭诉,还是路面有些颠簸,孔圆见长生眉头皱了起来。就慌忙大声朝外面喊道:“和尚大师,快来看看长生哥吧,他很难受啊!”
外面的人听见,都看向老和尚,寻求他的解答。
老和尚对黄大头说:“黄施主,不要停下来,得尽量早些赶到嵩山。”
黄大头答应着,策马过来,一手接过老和尚牵着的马车缰绳:“嗯,大师放心。我会挑好些的路走,您,还是看看长生去吧。”
老和尚策马,到马车一侧,打开车窗,向里面看了看。他对孔圆说:“孔姑娘,你不要哭了,让长生安静一些吧。”
孔圆听着,马上就赶紧使劲地抹了抺眼泪,不再发出一点声音。但老和尚看着她,也能感觉到,那孔圆把泪水直往肚子里咽的样子,是真的伤心。
她应该是真的喜欢成长生的。
不过老和尚看了看后面的马车,也早把前挡打开,那小桂,也是眼泪汪汪地,紧紧咬住牙关,十分地悲伤。
“是啊,”老和尚心里暗暗叹道:“长生这么善良优秀,又有哪个女孩子会不喜欢他呢?”
想着,就听得远远地有马队奔腾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