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颜兮见揪她衣服的人,揪得太紧,扯又扯不出来,急得拿起匕首,手起刀落,将被揪住的裙摆割掉。
百里笙被安排在西厢客房,正对着对面的房。
至于巫瑞承,杜海带的那些人自然没将他放进内室,只将人放了房。
苏颜兮当下除了照顾小元宝,便是照顾巫瑞承的伤势。
眼见着对面那人在苏颜兮的照顾下越来越好,自己家主子却连药都喂不进去,杜海急了。
晚间,阴寒的风越来越大,吹得窗户扑腾扑腾的,响个不停,眼看着外面天色越来越差。
苏颜兮怕冻着孩子,起身将窗户关上。
却见院子里突然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客房那边亮起了灯火,想到那个发了疯的男人,她指尖微顿。
刚将窗户关上,就听见内室的门被拍的砰砰响。
苏颜兮担心吵到正在熟睡的小元宝,只在亵衣外面罩了件外袍,便匆匆赶过去开门。
木门刚刚打开一道缝,便看见杜海那张焦急不已的脸,见苏颜兮开门,低声求道:“苏小娘子,我们大人喂不进药,情况越来越差,眼看着要撑不住了,苏娘子能不能去救救我们主子?”
“病了不喝药就去找你们的郭大夫,针灸药浴,总有可以的,找我有什么用?”
苏颜兮担心房里元宝被吵醒,很不耐烦,说完便想关门,却被杜海拦住,满脸的恳求道:“苏娘子,真的求求你了,郭大夫来看了,主子本就落了高热的病根,你那一刀捅的毫不留情,主子心脉尽毁,还高热昏厥,自从那日之后只喂进了一次药,郭大夫说了,若是主子再不喝药,也不必找他了,只让让我们准备后事。”
说着杜海就哭了起来,这么个健壮圆润的男子突然嘤嘤嘤,苏颜兮也是没想到。
百里笙一向不喜喝药,杜海跟在他身边,自然最了解他,尤其在苏小娘子当年跳江后,主子几乎是以自残的形式活着,生病也从不喝药,说不得,再找不到苏小娘子,只怕主子都要心灰意冷,跟着去了。
这次尤其严重,已经高热了两三日,拖到现在,主子似乎没有求生的意志,心急如焚的杜海想,自己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将苏小娘子请过去。
他见苏颜兮脸色清淡,并没有丝毫的忧心,一着急,“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恳求道:“苏小娘子,便是不为了我们大人,也要为了这北境的百姓想想。我们主子本是为了找你,才来的邺城。后来收到这里有人与匈奴勾结,你们大婚那日,主子是要去捉拿奸细的。如今朝堂内忧外患,所有的担子都在我们家主子身上,若他有个三长两短,这天下都将不会太平,尤其北境,只怕首当其冲。”
苏颜兮闻言,顿住了脚,那日给巫瑞承诊脉后,她才发现,百里笙其实并没有真的想要他的命。
以他随身携带佩剑的习惯,就该知道,若是真要杀人,不可能明明刺向胸口,却心脉丝毫未损。
就如同她,当时她是真的想要杀了他报仇的,身为医者,自然知道往哪里捅最为致命,与他相比,她捅的那一刀,诚然,是下了死手的。
更何况他当时发疯一般,向前踏步,任那匕首捅得更深,若这几日都没喂进药,只怕他确实是不成了。
暗暗思考了一瞬,想到这一年多在邺城平静的生活,终于还是道了句好。
让杜海留这里帮忙照看小元宝,便抬脚去了客房。
房里了几支蜡烛,将昏暗的屋子照得亮堂堂的。
苏颜兮站在床榻前,看着安静睡着的男子。
那日见到百里笙的时候,只觉得他明明该高高在上的身份,在她面前却又卑微的很。
见过他眼底的疯狂,还有痛苦悲凉。
如今见到的他,脸上没有丝毫红润,只剩眉眼间苍白的病态和满脸的死气。
苏颜兮垂下眼眸,轻轻叹了口气。
她端起一旁的药碗,坐在床侧的绣墩上,舀了黑色的药汁,往他唇边送去。
床上意识昏迷的人闻到苦涩的药味,无意识偏开了头,苏颜兮没法子,只能微微向前倾身,追着他喂。
记忆中的清甜花香随着药味一起飘来,床榻上的人不再躲避,苍白病态的眉头微微舒展,轻轻张开了唇。
苏颜兮见自己真能喂进药,也有不小的震惊。
苏颜兮将最后一勺汤药喂完,微微舒了口气。
撤身回坐,摆放药碗的时候,不小心碰到百里笙腰间的荷包。
那荷包绣线乱糟糟一团,十分难以言喻,她却觉得很是眼熟。
伸手拿过来看了看,荷包的边缘有些旧了,应该是时常被人拿在手中。
她指尖轻轻拂过那歪歪扭扭的针脚,不小心勾到了束口,“啪嗒”一声,掉出来一个姻缘符。
一小块红色的梨花木,上面刻着:百里笙、苏颜兮。
苏颜兮心道,果然,这人是认识她的,甚至可能还和以前的她有不小的渊源。
苏颜兮抬眸,看着床上的人,这人样貌气质身材确实极好,是她喜欢的那一款,若要说他们可能有点儿什么,她倒是信的。
只不过,现在的她什么都不记得,这人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权势滔天,若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女子,可能会很欣喜,但她更加向往自由自在,且听那杜海的意思,他们一直在找她。。
若她曾想方设法逃离他的身边,那定然是她过得不痛快了。既然不痛快,就该痛痛快快放手才好。现如今也该断的干干净净,不应有任何牵扯。
刚一动作,那躺在床上的人竟然伸手摁住了她的手,他掌心发烫,苏颜兮却是一怒,以为这人装病哄人。
正要发作,却发现那人还处在昏昏沉沉的状态,只是下意识护住了挂在自己心间的东西。
那只手里,甚至还紧紧握着,当日她喜服上被割掉的裙角。
苏颜兮垂眸,轻轻抽出自己的手,在房里找了一把剪刀过来,将那荷包剪下。
去了院子里的东厨,将那荷包和着姻缘符,一并丢入了炉灶中,眼见着火焰将那荷包吞噬,这才回身,朝内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