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凶宅(5)
狄景辉回过神来,自言自语道:“难怪那老家伙姓沈。阿珺姑娘,那你也该姓沈吧?”阿珺腼腆地笑答:“是的,我本名叫做沈珺。只不过大家平日都叫我阿珺而已。”狄景辉慨叹道:“这还真是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阿珺姑娘,你绝对想不到,我和你那堂哥在并州称兄道弟好几年了,他到洛阳当官,还是因为,因为……”阿珺急切地追问:“因为什么?”狄景辉又朝李元芳看了一眼,叹了口气:“说来话长。阿珺姑娘,待以后有暇,你再慢慢问沈槐吧。”
阿珺笑靥如花,瞧瞧狄景辉,又看看李元芳,低下头想想,突然轻声嘟囔:“我去告诉爹爹,他一定高兴极了。”说着,就要起身往外走。梅迎春忙轻轻按住她的衣袖:“阿珺,你不是说过,没有你爹的召唤,你就不可以去找他。”阿珺依然微笑:“不会的,他不会生气的。他最疼爱我堂兄,只要是我堂兄的事情,他都急着要知道的。”她又瞧了瞧狄、李二人,柔声道:“方才我爹爹对二位先生不太……不太客气,可他要是知道二位先生是我堂兄的朋友,他一定会热情相待的。真的,他会非常愿意招待我堂兄的好友,何况今天还是新年。”
梅迎春沉默着挪开了手,阿珺站起身,先提起酒斛,给三个男人逐一斟满面前的酒杯:“梅先生、李先生、狄先生,你们先自饮酒吃菜,我去去就来。”这才走出了堂屋。
看着阿珺的背影,三个男人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梅迎春闷声道:“二位兄台,这还真是巧合的很啊。”他仰脖喝完杯中之酒,淡淡一笑:“既然二位兄台和洛阳的官员熟识,梅某斗胆猜测,二位兄台莫不是也在官场走动?”狄景辉冷哼一声:“我不是,他嘛,似乎曾经算吧。”梅迎春闻言,探究地盯住李元芳。李元芳低头不语,只是一杯接一杯地饮酒。
狄景辉看得心烦,皱眉道:“你少喝点吧。”说着,瞪了眼呆站在旁边的韩斌,没好气地说:“喂,我爹不是让你管着他的吗?你怎么不管了?”韩斌噘起嘴嘟囔:“他一点儿都不听话,我都懒得理他了。”一边说,一边轻轻地扯住李元芳的衣襟,把脑袋靠在他的臂弯里。
堂屋的门又一次打开了,阿珺搀扶着沈庭放站在门前。梅迎春等三人放下酒杯,静静地注视着这对父女,谁都不说话。
还是阿珺红着脸先开口了:“爹爹,就是这位狄先生和李先生,他们和堂哥是好朋友。”沈庭放满脸狐疑,一双犀利的目光刺向狄景辉和李元芳,像在审查两个罪犯。阿珺的脸越涨越红,低下头,慌乱地不敢再往前看。狄景辉还在犹豫,李元芳已站起身来,对沈庭放抱拳施礼:“沈老伯,在下李元芳,不知沈老伯是沈槐贤弟的伯父,方才多有得罪,还望老伯见谅。”
沈庭放听到李元芳的名字,猛地一怔,神色顿时变得十分紧张,那张破损的老脸愈发显得狰狞。他摔开阿珺的手,往前走了几步,直勾勾地盯着李元芳,看了半天,又看了看脸色发青的狄景辉,才从嘶哑的喉咙里挤出句话来:“原来你就是李元芳。那么说,这个人就是当朝宰辅狄仁杰狄大人的三公子了!”狄景辉干巴巴地应道:“在下正是狄景辉。”
沈庭放点了点头,嘲讽地道:“我还真没看错。盗不盗匪不匪,这不,就是个流放犯和公差嘛。”“爹爹!”阿珺急得声音都有些发颤。狄景辉脑袋上青筋暴起,跨前一步就要开口,被李元芳狠狠地使了个眼色,咬着牙忍住,兀自气得胸脯起伏不已。
李元芳的脸色越发苍白了,但神情却依然镇定,他直视着沈庭放,沉稳地道:“沈老伯,看来沈槐贤弟一定给过您家,其中讲到了我和景辉兄的事情。沈老伯是自己人,我们也不愿再隐瞒。您说的不错,景辉兄因被奸人设计,陷入圈套,误伤了些无辜之人,所以被判流刑,现就在去西北边境服刑的途中。而在下则是去沙陀戍边,与景辉兄正好同行。没想到今天机缘巧合,在这里遇上了沈老伯,和阿珺姑娘。承蒙关照,元芳感佩不已。”
他这番话说出,梅迎春和阿珺两个不知情的人都大吃了一惊。沈庭放看来的确已从沈槐那里了解到事情的原委,倒不显得诧异,微微点头道:“不错,很不错。李元芳,李将军!朝廷的正三品千牛卫大将军,狄阁老的侍卫队长,驾前红人,确实与别不同。只可叹怎么如今也沦落到了这种地步?啧,啧,啧。”李元芳淡淡地笑了笑:“沈老伯很清楚,元芳如今已经不是什么朝廷的大将军了,只是赶赴沙陀戍边的折冲校尉。狄阁老现在的侍卫长正是沈槐贤弟,朝廷新近擢升的千牛卫中郎将。”
“嗯。”沈庭放又点了点头,整个晚上第一回把神色略微放得和缓了些。他再次上下左右地把李元芳看了个遍,又斜着眼睛瞥了瞥狄景辉,这才倨傲地道:“我那侄儿在家里面倒是对李将军的为人大加赞赏,今日看来也不过如此。”李元芳平静地应道:“沈老伯,请莫再称我为李将军,元芳如今是折冲校尉,沈老伯是长辈,称我元芳便是。”
阿珺到此时方才松弛下来,不像先前那么紧张了。她轻轻地问父亲:“爹爹,要不您先坐下,和堂兄的这二位朋友聊一聊?”沈庭放点头,阿珺扶他坐下。梅迎春阴沉着脸,朝狄、李二人使了个眼色,三人便也一齐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