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2)
官道旁,都亭驿。
傍晚时分,都亭驿里人声喧哗。大堂里,熊熊烧的炭火带来暖意,在寒风大雪中赶了一天路的旅人们,终于可以在这个温暖的所在歇歇脚,吃点热汤热饭,再睡上一觉,明早才有力量去继续那艰难的旅程。
柜台旁的角落里,李元芳正在和驿站的管事商量着什么。那管事指着狄景辉,皱眉道:“您要三间房没问题,可他是个服流刑的犯人,不允许住客房,要住监房的。”李元芳轻声道:“这里又不是官府,哪来这么多规矩,你多挣些钱还不好吗?”管事为难道:“哎哟,我这都亭驿也是官办驿站,自然要讲些规矩。否则。。。。。。”李元芳想了想,道:“算了,那也不为难你了。我就要两间房,让他和我住一起,你就不要管了。行吗?”管事“咳”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李元芳回到一伙人身旁,安排两个差役回房歇息,让伙计把饭菜送到他们房中,才带着韩斌和狄景辉去楼上的客房。狄景辉一瘸一拐地登上楼梯,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三人进了房间,狄景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长长地出了口气。李元芳看了看他,倒了杯茶递给他,道:“喝口热水吧。”韩斌见了,凑过来道:“哥哥,我也要喝热水。”李元芳便也倒了杯给他,问道:“斌儿,你今天是怎么回事?一路上都在睡觉,我抱你抱得胳膊都快断了。怎么困成这个样子?昨天晚上没睡觉吗?”韩斌眨眨眼睛:“是有点困。昨晚上大人爷爷和我说了一晚上的话。”
李元芳皱起眉头,没好气地道:“大人爷爷,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大人和你有什么话可说的?还说了一个晚上?”
韩斌一扭头:“不告诉你。你凶。”李元芳瞪了他一眼,走到狄景辉面前,蹲下身,说:“把靴子脱了,我看看你的脚。”狄景辉一愣,脸腾地涨红了,李元芳笑了笑:“你从来没走过这种长路,现在脚上一定起了泡,不赶紧处理明天就走不了路了。”狄景辉这才犹犹豫豫地弯腰脱下靴袜,脚底果然已经起了一大溜水泡,有的已经破了。李元芳看了看,从靴筒里抽出一把小小的匕首,凑到烛火上去烧了烧刀尖,端起狄景辉的脚,挨个把水泡挑破,又取来干净的袜子给狄景辉,让他自己换上。李元芳走到水盆旁,一边洗手,一边道:“明早这些水泡处就能结疤,走一段路后还会再破,如此两三次,脚底就会结上厚厚的老茧,像我一样,你便再也不怕走长路了。”狄景辉轻轻道了声谢,想了想,又有些不忿地道:“咱们再买匹脚力多好?我也舒服,你也不用这么麻烦。”李元芳道:“你这是在赴流刑,又不是游山玩水。你是不可以骑马的。”他回到桌边坐下,喝了口水,又道:“这样吧,明天离开驿站以后,你先走一段,到人迹稀少点的地方,就让你和斌儿一起骑马。等快到镇甸的时候,再换回我来骑马。咱们在关内就这么办,等到了关外,就没人理这个茬了,到时候我再去多买匹脚力来。”
韩斌听着,噘起嘴嘟囔道:“我才不要和他一起骑马。”李元芳问:“那你想怎样?”韩斌道:“我和你一起走路。”李元芳笑着摇头:“你啊,走不了一个时辰就该累趴下了,到时候怎么办?”韩斌往他的身上一靠:“那你就背我啊!”李元芳轻轻敲了下韩斌的脑袋:“小混蛋,你想累死我啊。”韩斌朝他吐了吐舌头,道:“你也知道累啊,那就自己骑马嘛。”又指了指狄景辉:“他又没病又没伤,壮得像头牛,凭什么他骑马你走路!”李元芳被他说得愣了愣,笑起来:“才跟大人呆了一个晚上,就开始捉弄起我来了。”
正说着,有人敲门,韩斌跑过去打开房门,伙计端着饭菜走进来,放到桌上,李元芳道了声谢,那伙计正要往外走,狄景辉突然问道:“哎,你们这里可有好酒?”
伙计道:“有啊,客官您要喝什么酒?”
“这个。。。。。。有没有五云浆?或者新丰酒?或者梨花春也行啊。”
伙计为难道:“这位客官,您说的这些都是一等一的名酒,咱这里可没有。”
狄景辉不耐烦道:“那你说你们有什么吧?”
伙计道:“我们这里最好的也就是石洞春酒了。”
“行!就要这个,先给我们来两斛。”
李元芳一直听着没吭声,此时才开口道:“狄景辉,你想喝什么酒你自己买,我可没钱。”
狄景辉眉毛一竖:“怎么可能?川资路费不都在你那里吗?”
“咱们一路上就靠这些钱了,往前走说不定还要遇大雪封路,我估计最少要走一个月,这些钱还未必够花。”
“你!”狄景辉气得一拍桌子,嘟囔道:“果然学的和我爹一样小气。”伙计道:“客官您还要不要酒了?如果不要我就先下去了。”
狄景辉忙道:“等等,你别走。”说着,他全身上下一通乱摸,可惜一无所获,李元芳也不理他,自顾自和韩斌吃起饭来。忽然,就听狄景辉一声大笑:“哈哈!有了!”他从桌上抓起根竹筷,往脑袋上一插,顺手就把原来的发簪褪了下来,往桌上一放,道:“就这个了。我用这个换你两斛酒,总行了吧。”
伙计瞥了眼那发簪:“这东西能值多少钱?”
狄景辉笑道:“你先拿下去给你们管事的瞧瞧,就知道了。”
伙计捧着发簪跑下楼去,李元芳好奇地问:“你那东西很值钱吗?”狄景辉一撇嘴:“哼,买下他这座驿站都够用。”“那你就用它来换酒喝?”“嗳,钱财嘛,本来就是身外之物,不花白不花。我狄景辉千金都已散尽,不在乎再多花这些。”李元芳笑着点头,就见驿站的管事点头哈腰地走进门来,身后跟着好几个伙计,每个手上都捧着酒菜。那管事指挥着他们把酒菜在桌上布好,又亲自斟了两杯酒,这才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