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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章 小师叔最从容 (1 / 5)

龙舟船头,站着一大一小。

青衫,背剑。

那个小的,腰间刀剑错,行山杖,竹箱,小斗笠。

家当多,也是一种大快乐下的小烦忧。

刘重润站在龙舟顶楼,俯瞰渡船一楼甲板,龙舟驾驭需要人手,她便与落魄山谈妥了一桩新买卖,刘重润找了几位跟随自己搬迁到熬鱼背修行的祖师堂嫡传弟子,传授她们龙舟运转之法,不是长远之计,但是却可以让珠钗岛修士更快融入骊珠福地群山。

这是刘重润那一夜院中散步,深思熟虑后做出的选择。

刘重润彻底想明白了,与其因为自己的别扭心态,连累珠钗岛修士陷入不尴不尬的处境,还不如学那落魄山大管家朱敛,干脆就不要脸点。

陈平安在与裴钱闲聊北俱芦洲的游历见闻,说到了那边有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修道天才,叫林素,位居北俱芦洲年轻十人之首,听说只要他出手,那么就意味着他已经赢了。

裴钱听说过后,觉得那家伙有点花头啊。可惜这次师父游历了那么久的北俱芦洲,那家伙都没能有幸见着自己师父一面,真是那林素的人生一大憾事,估摸着这会儿已经悔得肠子打结了吧,也不怪他林素没眼力劲儿,师父到底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陈平安自然不知道裴钱那颗浆糊小脑袋,在瞎想些什么。

对于北俱芦洲的年轻十人,不算太陌生,十人当中,齐景龙是朋友,最要好的那种。

在鬼域谷宝镜山跟隐藏了身份的杨凝真见过面,与“生”杨凝性更是打过交道,一路上勾心斗角,相互算计。

通过镜花水月,在云上城那边观战砥砺山,见过野修黄希与武夫绣娘的一场生死厮杀。

陈平安突然说道:“带着你刚离开藕花福地那会儿,师父不喜欢你,不全是你的错,也有师父当初不喜欢自己的缘由,藏在里边,必须与你说清楚。”

裴钱咧嘴笑道:“我也不喜欢那会儿的自己啊。”

陈平安问道:“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裴钱有些心虚,轻声道:“师父,我在南苑国京城,找过那个当年经常给我带吃食的小姑娘了,我与她诚心诚意道了谢,更道了歉,我还专程交代过曹晴朗,若是将来那个小姑娘家里出了事情,让他帮衬着,当然如果她或是家人做错了,曹晴朗也就别管了。所以师父可不许翻旧账啊。”

陈平安伸手按住裴钱的脑袋,“所有能够重新翻出来说道说道的陈年旧事,才是真正的解开了心结,你以前做得很错,但是之后做得好,师父很欣慰。但是一些还有机会翻篇的错误,就像那些小竹简,也该经常拿出来晒晒太阳,看看月亮,用来帮着你自省。”

陈平安望向渡船远方,隆冬时节,看样子要下雪了。

陈平安感慨道:“道家崇尚自然,依旧得有那么一句,不修人道,难近天道。”

裴钱神色认真,一本正经道:“师父句句金口玉言,害得我都想学师父捣鼓出一套刻刀竹简,专门记录师父教诲嘞。”

陈平安一把扯住裴钱的耳朵,气笑道:“落魄山的溜须拍马,崔东山朱敛陈灵均几个加在一起,都不如你!”

裴钱踮起脚跟,歪着脑袋嗷嗷叫。

顶楼刘重润看到这一幕后,有些哭笑不得。

陈平安趴在栏杆上。

崔东山在他这边,喜欢聊山崖院。

这个时节,李宝瓶肯定依旧穿着件红棉袄,她一直是大隋山崖院最奇怪的学生,甚至没有之一。以前奇怪,是喜欢翘课,爱问问题,抄如山,独来独往,来去如风。如今奇怪,听说是李宝瓶变得安安静静,沉默寡言,问题也不问了,就只是看,还是喜欢逃课,一个人逛荡大隋京城的大街小巷,最出名的一件事,是院讲课的某位夫子告病,点名李宝瓶代为授业,两旬过后,老夫子返回课堂,结果发现自己的先生威望不够用了,学生们的眼神,让老夫子有些受伤,同时望向那个坐在角落的李宝瓶,又有些得意。

陈平安当时就有些忧心。

崔东山却大笑,说小宝瓶为人传道授业解惑,没有半点标新立异,毫无逾越规矩之处。

林守一,是真正的修道璞玉,硬是靠着一部《云上琅琅》,修行路上,一日千里,在院又遇上了一位明师传道,倾囊相授,不过两人却没有师徒之名。听说林守一如今在大隋山上和官场上,都有了很大的名声。事实上,专门负责为大骊朝廷寻觅修道胚子的刑部粘杆郎,一位位高权重的侍郎,亲自联系过林守一的父亲,只是林守一的父亲,却推脱掉了,只说自己就当没生过这么个儿子。

于禄,这些年一直在打熬金身境,前些年破境太快,何况一直略有随波逐流嫌疑的于禄,终于有了些与志向二字沾边的心气。

喜欢钓鱼,鱼篓也有,不过钓了就放,显然乐趣只在钓鱼这个过程,对于渔获大小,于禄并不强求。

谢谢,一直守着崔东山留下的那栋宅子,潜心修行,捆蛟钉被全部拔除之后,修行路上,可谓勇猛精进,只是隐藏得很巧妙,深居简出,院副山主茅小冬,也会帮着隐藏一二。

李槐与两个同窗好友,刘观,马濂,三人这些年求学生涯,没少闹出幺蛾子,不过往往是刘观主动背锅,马濂帮着收拾烂摊子,也不是李槐不想出力,但是刘观和马濂在李槐帮了几次倒忙后,就打死不愿意李槐当英雄好汉了。

求学问道,李宝瓶当之无愧,是最好的。

只说修行,谢谢其实已经走在了最前边。

能够称得上修行治学两不误的,却是林守一。

万事悠哉,修心养性,人生从来无大事,其实一直是于禄的强项,如今于禄在慢慢温养拳意,循序渐进,一点一滴打熬金身境体魄的底子。

至于李槐。

崔东山说这小子走哪哪狗屎,当年得了那头通灵的白鹿之外,这些年也没闲着,只不过李槐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陆陆续续添补家当,或是捡漏买来的古董珍玩,或是去马濂家里做客,马濂随便送给他的一件“破烂”,满满当当的一竹箱宝贝,全部搁那儿吃灰,暴殄天物。

裴钱好奇问道:“师父,怎么不挂酒壶了?”

陈平安笑道:“人生就是一壶浊酒,想起一些人事,便在饮酒。”

裴钱辛苦憋着不说话。

陈平安笑道:“想说就说吧。”

裴钱这才竹筒倒豆子,快速说道:“师父是心疼酒水钱吧,师父你瞧瞧,我这儿有钱,铜钱,碎银子,小金锭儿,好些雪花钱,还有一颗小暑钱!啥都有哩,师父都拿去吧!”

陈平安转过头,看着高高举起钱袋子的裴钱,陈平安笑了,按住那颗小脑袋,晃了晃,“留着自己花去,师父又不是真没钱。”

裴钱哀叹一声,悻悻然收起桂姨赠送给她的那只钱袋子,小心翼翼收入袖中,陪着师父一起眺望云海,好大的棉花糖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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