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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兵大人,对于总督府的七份公,您怎么看?”
听到副总兵马汉成的试探询问之后,方振山长长叹息一声:“这哪里是七份公啊,分明是七颗烫手山芋啊!”
见到方振山的表态,在场众人皆是认真倾听。
方振山的外表粗豪,看似只是一名单纯的武人,但实际上他乃是弃从武的出身,一向是眼光长远、见识非凡,再加上他谨慎稳重的性格,多年来极少犯错,在场众人皆是将他视为主心骨,从不敢忽视他的想法判断。
众人的目光注视之下,方振山伸手指了指着自己面前的七份公,神情间略带一些苦笑,说道:“先说这第一份公,赵俊臣要全权接手三边总督的权职,几位督抚皆是联名支持,显然是赵俊臣已经控制了花马池营的局势,王铮已经被架空了……算一算时间,从赵俊臣抵达花马池营、再到他控制花马池营的局势,前后最多不超过两天时间,当真是手段了得……不过,毕竟是没有朝廷的旨意任命,一个主持赈灾的钦差大臣突然要主持陕甘边防,你们说我究竟要不要听命?事后一旦是朝廷追究起来,咱们固原军镇是不是也会受到牵连?”
听到方振山的说法,总兵府众人皆是陷入了沉思。
赵俊臣要主持陕甘大局,虽然有督抚们的联名支持,但终究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也难怪方振山会感到左右为难。
固原知州张琪沉吟片刻后,说道:“赵俊臣乃是朝廷中枢数一数二的权臣,向来是圣眷优容,如今又有几位督抚的支持,就算是越权行事,朝廷也未必会大功干戈,但若是咱们不承认赵俊臣的权柄地位,反倒是会成为赵俊臣的眼中钉,一旦是出现了纰漏变故,说不定咱们还要成为赵俊臣的替罪羊……所以,依下官之见,还是暂时表示顺服较为妥当!毕竟几位督抚已经率先表态了,宁夏、榆林两处军镇的态度也很明显,朝廷就算是事后追究起来,也必然会考虑到‘法不责众’四字,未必会牵连到固原。”
张琪的说法很有道理,但方振山依然是有些举棋不定。
再次沉思良久后,方振山摇头道:“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咱们这位陛下疑心最重,也向来是忌惮臣插手兵权,如今赵俊臣想要主持陕甘边防大局也就罢了,但明显是还想要插手兵权,甚至是亲自掌兵领军,这是陛下他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你们等着看吧,陕甘各地的武官员,这段时间一旦是与赵俊臣交往过密,又或者是太过积极的拥护支持,今后就必然会遭到朝廷各种明里暗里的打压排挤,甚至是有功不赏、有过重罚,彻底断送仕途……”
说到这里,方振山轻轻叹息一声之后,终于是下定了决心,说道:“当然,张知州的说法也有道理,事情到了如今这一步,咱们并没有更多选择,也只能承认赵俊臣的权柄地位,但咱们表示支持的时候,却也要讲究分寸,绝不能太过积极踊跃,最好是与赵俊臣保持一定的距离……还有,为了摘清干系,还要向京城中枢呈送奏疏,向陛下表明咱们的立场!”
说话间,方振山的目光转向了自己的几位幕僚,吩咐道:“我的笔一般,不善于斟字酌句,这些事情就交由几位先生负责了,马上起草一份公返给总督府,表明固原军镇对赵俊臣的支持态度,但态度要冷淡一些,更不要保证什么……再起草一份奏疏,安排快马呈送到京城中枢,详细说明陕甘情况……不论是返给总督府的公,还是呈给京城的奏疏,都一定要谨慎细致,绝不能让人挑出把柄。”
见方振山的深思熟虑、考虑周全,在场众人皆是面现敬佩,几位幕僚们更是连忙起身领命。
不过,方振山的表情依旧凝重,继续说道:“第一颗山芋,还不算太过烫手!剩下的几份公,才是真正的麻烦……第二份公是总督府敦促各地边军奋勇迎敌,第三份公是赵俊臣颁布的一系列赏罚军令,第四份公乃是补发今年的拖欠赏银兵饷,第五份公大肆宣传胜利与封赏,第六份公则是严惩通敌的汪家……这五份公让人看着眼花缭乱,但总结起来用一句话就能概括,那就是鼓动底层边军士气,逼着咱们与蒙古人硬碰硬啊!”
听到方振山的说法,在场众人又是一愣。
但很快,他们就已经明白了方振山的说法,皆是表情肃穆的点头认同。
在赵俊臣的宣传与鼓动之下,就好似蒙古人全都是不堪一击的纸老虎,只要是奋勇迎敌,大笔的赏银军功就会唾手可得,但在场众人皆是与蒙古骑兵交手多年,自然是知道蒙古人的凶残与强大。
事实上,包括方振山在内,所有人都不愿意与蒙古人硬碰硬——蒙古人固然是不擅长打硬战,但他们也同样不擅长——绝大部分边军将士都只是擅长守城与乘胜追击罢了,
副总兵马汉成有些犹豫的说道:“咱们的麾下私兵倒是不弱于蒙古精锐,但终究是人数太少了,寻常的军镇边军又不堪重用,若是让咱们与蒙古人硬碰硬,恐怕是占不到任何便宜,反倒是会元气大伤!要不,咱们还是按照往年旧例,表面上遵从总督府的命令,但执行的时候尽量的敷衍拖延,以保存实力为主?”
另一位参将则是点头认同道:“是啊,总督府哪里知道咱们的幸苦危险?只懂得一味的促战督战,把咱们架在火上烤!咱们还是干自己的,完全不必理会总督府的命令!往年梁辅臣担任三边总督的时候,也总是要咱们奋勇迎敌,但最后不照样还是不了了之?”
方振山轻轻摇头,说道:“若是事情这么简单,那我也就不会这样为难了!你们啊,压根没有看明白咱们这位钦差大人手段的高明之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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