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寂静一片,有些大人汗都留了下来,皇上未开口,更没有放目光在他们身上,可他们就是本能的害怕,层层威压逼近,让他们不安的同时也思索了起来,到底是不满沐将军的鲁莽还是御史台的咄咄逼人?但不管什么,他们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出头。
就在快要撑不住的时候,皇上终于有了动静。
景墨尘:“宁为安,你有什么要说的”
“皇上”宁为安站了出来,躬身行礼后义正言辞,“沐将军与夫人如何,不过就是夫妻之道,外人不过是看个热闹,要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百姓也罢,官宦也罢,世家大族也罢,都有着不足以为外人道的难处,要是什么都与国事挂钩,那么满朝武无人可逃,再者本朝建朝以来,风气开放,欣欣向荣,皇上更曾言女子无须困在教条之内,有能者亦可展其才华为国为民效力,不过当时内忧外患,这才没有实施,现在内外安定,国富民强,该广纳贤才,臣认为时机已到,该昭告天下,开设女子科考,让有能者可施其才才,展其抱负”
此言一出,无人再去关心沐轻怀的和离之事,女子入仕,简直荒唐,有大人立马站了出来,“皇上,此举不妥,自古以来,都未有过女子为官的说法,相夫教子,三从四德,是女子规训,女戒,女德更是言明女子之品德,要是真如宁大人所言,岂不乱了纲常”
“自古以来如此,就是对的吗”宁为安丝毫不让,“约定俗成就不可以改吗?”
这两问还真的问住了满朝武,无人思考过这些,他们所见所闻,都是本所知,更是代代相传,自然无人会去质疑,十年如此,百年如此,甚至几百年来都是如此,怎么可能是错的呢?
不用看,宁为安都知道朝臣脸上的困惑,与当年的自已如出一辙,在他是徐临风时,从那被人称妖后的女子口中听到了颠覆他所学所知却无法反驳的一切。
那个高高在上的女子,那个天下最尊贵的女子,一身华服站在那御案后,妄图挑战传统,挑战礼制,那样的凌云壮志,那样的激荡人心,她站在那,耀眼无比,也是那个时候,自己心甘情愿的跪服,无怨无悔,但那个时候的朝廷早就从根上腐烂了,大厦将倾,任何的想法都成了空谈,可如今不一样了,他们也不一样了。
景墨尘摩梭着佛珠的手停了下来,无波无澜的眼神落在了宁为安的身上,很早之前有说起过这个,也有意推进,但并未定下日子,当下确实是个好机会,但这并不是他沉吟的缘由,宁为安问满朝武的那两句话,他很熟悉,有人曾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向希瑶说这话的神色都还历历在目,宁为安又是如何得知的?不是说不熟,不是说只见过几面,那怎么会聊起这些的?
宁为安能感觉到来自皇上的威压,依然挺直背脊,半低着头,神色一片坦然。
几位大人下意识的看向田阁老,都这个时候了,这老狐狸不会还打算什么都不说吧。
田阁老自然不会无动于衷,站了出来,承情,“皇上,臣以为此事甚大,不可草率,要从长计议,至于沐将军一事,正如宁大人所言,家事而已,上纲上线没有必要,但沐将军藐视朝堂,众目睽睽之下对同僚拳脚相向,如此行径,不可轻饶”
一个个也被点醒,忙附和,“是啊,皇上,田阁老所言甚是,本就是为了沐将军一事,怎可本末倒置”
“就是,就是”,有人也巴不得把宁为安拉下马,就算成不了,添些堵也是好的,“宁大人不会是为了给沐将军脱罪才说出如此不顾纲常之言”
不论周围人如何说,宁为安都一如既往的不卑不亢,不为所动,这就让人更是不爽,可也没办法,总不能学沐轻怀动手吧,有辱斯。
众人还在想着有什么还能说的,突然皇上动了,朝堂瞬间就静了下来,安长福心想,主子不愧是主子,这压迫,这气势,绝了。
“沐轻怀御前闹事,殴打同僚,罚去守城门三月,着太医院给周御史好好诊治,不可留下病根,至于宁为安所言,着其与内阁一起写个章程呈上来”,景墨尘冷淡的说着对他们的处置,“满朝武正事没有,整日盯着这些家长里短,怎么,是我朝人人都吃饱穿暖了,还是蜀地匪徒都剿灭了,还是你们对洪灾有了治理之法了”
这一句一句砸下来,满朝武脸色都白了,忙跪下来请罪。
“朕要的是治国的能臣,不是一群说三道四的长舌妇”景墨尘扔下这话甩袖离开。
安长福唱喝退朝,跟了上去,主子生气是应该,可总感觉好似还有其它原因,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不对的地方,或许是自己多想了,毕竟拿着朝廷俸禄,却不干正事,着实过分。
回到成渊殿的景墨尘把十一叫了出来,可半天都未说出命令。
十一有些摸不着头脑,看了眼安长福,可安长福也不清楚啊,主子站在窗边,背对他们,也不知在想什么。
景墨尘叫出十一是想要让他去查一查宁为安,话到嘴边又不想说了,不是不想知道,但是那人是向希瑶,尽管她从不避讳白芷几人,也从未下令让他们不许上报,可这与查她是两件事。
说过不会瞒着她的,说过有事会先问她的,想想沐轻怀的如今的失魂落魄,前车之鉴如此,怎能重蹈覆辙,景墨尘挥了挥手,让十一下去。
啊?十一一肚子的疑问,但还是施礼告退,安长福琢磨着能让主子如此为难的,应该只有向姑娘,可早朝并没有牵扯到向姑娘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些事向希瑶自然不知,陪着娘给陈姨那边再备些东西,过几日送过去,“对了,乐欢喜欢方嬷嬷做的零嘴”
“娘还要等你说”秦芳若早就让方嬷嬷做了,肉干,果干什么的,“过几日百花节,你要不要带乐欢去玩玩”
“要去的”早在半月前,沐乐欢就在向希瑶耳边念叨了,哪知后面发生了这么多事,她也未再提起,但向希瑶决定还是带她去玩一玩,轻松轻松。
秦芳若点了头,夫妻之间的矛盾,除了双方之外,最受伤的就是孩子,要不是这层顾虑,陈姐姐也不会拖到如今。
向希瑶:“娘,别担心了,以后都会好的”
秦芳若知女儿在宽慰自己,很是暖心的笑了,“嗯,都会好的”
申时三刻,向恒回了府,神色有些凝重,没去房,直接到了兰园,看到女儿也在,也罢,反正总要知晓,便说了早朝之事。
还真是不管哪朝哪代,官和武将之间或多或少都有摩擦啊,向希瑶还在理着思绪呢,娘就似那点的炮竹一样,冲着爹就是一顿骂。
什么迂腐,守旧,抱残守缺,墨守成规,用词那叫一个犀利,向希瑶佩服的鼓起了掌,“娘,你要是与爹同朝为官,也该是横扫千军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向恒没好气的隔空点了点她的额头,“别添乱”
“你说我女儿做什么”秦芳若瞪着他,“女儿又没有说错,难道你觉得我不行?”
怎么可能不行,又怎么敢说不行,“夫人自然才华兼备”
“我告诉你,女子不比男子差,不过是世道所限,规矩所迫”秦芳若神采奕奕,“我们相夫教子的同时也能为国效力”
向希瑶心情很是激荡,这是上一世的遗憾,自然有想过要继续,不过也要在大婚之后,还要循序渐进,未曾想,景墨尘居然早就有了打算,还真的是没想到,要知道帝王虽至高无上但很多事情并不是那么能随心所欲的,更何况这事挑战的是天下男子的利益和地位,更是对体统,礼制的反抗,一个不小心稳固的江山会再次迎来动荡。
要知道自古以来,无才便是德是压在女子身上的大山,长年累月,枷锁越来越多,山也越来越重,或许有过反抗,但微薄不成气候,反而迎来更多的反制,“爹,宁为安不会无故提起这事,有人想要利用将军府的事达到一些不为人知的目的,皇上可能早就知晓所以才有了宁为安此举”
向恒有想过这个可能,御史台那帮人不会为了与沐轻怀的私怨牵扯到陈氏身上,藏在后的才是目的,三从四德,女戒女德,可能还是与瑶儿有关,“这事为父会去查清楚,你不必担心,至于开设女子恩科,不是一朝一夕之事,须从长计议,此事更不可外传”
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又不是傻子,如此大事没有明令,哪能随意说出来,秦芳若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沐轻怀是不是明日就去守城门?”
“你别去凑热闹”向恒太了解夫人了,“更不要带陈氏过去”,沐轻怀此刻可不想被人看到那样狼狈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