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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破山河(一)

紫寄之脸上浮起耐人寻味的笑意,“巫真 ,你还真有能耐,都这副模样了还能偷跑出来,看来是我下手太轻了。要不是这血鹰,我还抓不到你呢!” 灵簌呼吸一滞 ,像是坠入无底深渊,下意识的往后退去,转头回看老板,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从地面钻出的锁链缠绕住她的四肢和腰身,在阵阵绞痛中,灵簌失去意识。再醒来时,她又回到熟悉的地牢。 周遭很暗,耗子在她脚边叫唤,灵簌扶着墙坐起身。牢门突然打开,夷迭律走来,看到满身是血的灵簌,模样狼狈至极。他似乎很满意,眼底闪过一丝阴霾。 灵簌不知他要作何,瑟瑟的肩膀往后退去。 廖国人身形高大,光是站在那里,腾生一种凛然杀气。他嘴角噙着狡黠笑意,居高临下打量过后,不疾不徐轻蔑道:“人不人,妖不妖,你逃出去又有什么用,容知衍要是看到你这幅怪物模样,必然厌恶至极。” 往后的时日,这段记忆对于灵簌说,比梦魇还痛苦绝望。灵簌刚要逃,夷迭律扯住她的头发甩在地上,侍女压着她的手撕扯掉她后背的衣服,拿着带墨的针刺入皮肤底层。廖国折辱犯人的刑法多了去,镂身便是一种。 姚女红,诡异枝蔓的图腾绽放,占据了少女整个白皙娇嫩的后背。刺青是廖国用来标示犯人,墨汁是特制的,一旦上身,很难消除。 身的整个过程,灵簌昏厥了三四次,次次又被灼烧痛醒。侍女扣着她的胳膊不能动弹,一针一针刺在她身上,她的手指无力蜷缩在衣袖里,似乎想握住什么。 夷迭律没有走远,环手靠在牢门外,把少女的痛苦呜咽声响当做悦耳的曲调,闭眼聆听。 今日又有一个怪物死了,送饭的狱卒在外面谈论起,说那怪物的身段很得夷迭律的喜爱,宠幸了两日后,因为看茶时手抖溢出了些茶渍,弄脏了桌案上的图纸,小怪物当场吓得魂飞魄散,抬头胆怯看着夷迭律,双膝跪了下去。 夷迭律只是淡淡了擦拭手,并没有责怪的意思,还拉起小怪物环住腰让她坐在腿上。 那小怪物长得一双猫耳,碧色瞳仁,一旦受惊,眼睛会不自觉的瞪大,倒显得可怜兮兮,与灵簌颇有三分相似。 小怪物不知道他是何意,外人都传夷迭律冷血无情,手段残忍,小怪物做错了事,他却能不怒不愤和颜悦色的抱起她。 这与外界传言不同。小怪物刚放缓了心,夷迭律居然抓起她的手轻轻一掐,直接捏断了她的指骨。小怪物还没来得喊痛,夷迭律又掐着她的肩胛骨生生把端茶的那只胳膊撕扯了下来。 夷迭律盯着满地的血污,从外面喊道:“来人。” 几个士卒进来,夷迭律随手指着地上的人道:“这个怪物赏给你们了。” 士卒是军队里最基层的劳役,他们早就对这些身姿婀娜的怪物垂涎已久,奈于怪物数量有限,根本轮不到他们享用。这次赏赐,即便是一只血肉模糊断了胳膊的怪物,他们也没放过。 从晌午到夜深,短短的这个时辰,小怪物被折磨不成人形,抬出来后也彻底断了气,没了呼吸。 据狱卒们讲述,士卒得了夷迭律的准许,小怪物彻底沦为他们亵玩的禁脔,营帐里的嘶叫声彻响整个军营。偏偏士卒性情高涨,为了不让小怪物昏厥,还点着催情香,药性凶猛,堪比虎狼之药。 灵簌听到这里,身子猛然一僵,犹如冷水浇灌,凄神寒骨。 外面战争不断,天齐国忍辱负重了多年,等得就是这个机会,从南部一路向着京城攻打。 再有作恶多端的廖军加持,敌军入城如虎狼肆虐,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烽火维持了半年之久,遍地白骨露野。南盛国多数城池失守,容将军的部下独守孤城寸步不离,誓死不退。 最近一战中,容知衍被羽箭刺中了腹部,手中跟随他多年的长枪,断了两截。跪伏于地,周身世万千将士的尸首,他强撑着身体站起,屹立于废墟之中,绝不妥协。 天已经变了,山河颠覆,曾经繁华的京城化作一片废墟,满目疮痍。皇城也会随之被攻破,她的国家会被叛军彻底占领。 容知衍战败,夷迭律大设宴席庆祝,喝的烂醉如泥也不肯去歇息,怀中军妓斟了一杯酒递到夷迭律嘴边,夷迭律眼神迷离挑起美人的下巴,将那酒灌入军妓的嘴里。 军妓喝不得烈酒,咳着沙哑的嗓子,娇魅出声,脸色也变得绯红诱人。 夷迭律拍了拍军妓吹弹可破的脸颊,转头看到了舞台上的灵簌,微微皱眉,神情不悦。 “容知衍,可惜啊,他是我的死对头。” 落入在他手里,注定不会好过。

灵簌穿着艳丽的异域舞衣,衣料薄衫,金色刺绣镶边。廖国民风开放,衣服露骨,少女后背上妖艳的姚女红显露无疑,却又妩媚多情。少女赤脚踩地,手脚腕上戴着金环,铃铛作响。军阀们看的迷花眼笑。 夷迭律道:“你跳一支舞我放一个怪物,这里有三百只怪物,你跳三百支舞,我就饶了他们,如何?” 灵簌手指攥紧拳头,缓缓又松开,她感觉很累,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反驳,山河破碎,家都灭了,她哪里还有尊严可言。抬头对上夷迭律,淡然道:“此话当真?” 夷迭律:“当真!” 灵簌跳完一支舞,夷迭律就命人放下一具铁笼子。从黑夜跳到白天,再从白天跳到黑夜,总共三天三夜,灵簌觉不出痛,脚指早已磨烂流血,舞台上到处都是她血迹脚印。围观的人就像是贪狼,丝毫不知满足。 “放、放人。”灵簌倒在地上虚弱道,三百支舞,她跳完了。 夷迭律冷哼了一声,抬了抬手,士兵一个个打开了铁笼子,窝缩在笼子里的怪物们一动不动,没有打算出来的意思,犹如置身事外,冷眼旁观舞台上的人。 灵簌没有想到,怪物们这是责怪她的多管闲事。他们已经成了怪物,与常人有异,就算能出去,也会受到外界的非议和猜忌。因强行服下妖丹,身体虚弱不能靠体力劳动,逃出去只会被饿死,留在这里只要乖顺,还是有口饭吃的。 灵簌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她的一厢情愿自以为是,加注在怪物们身上,起不到一丝一毫的作用。 灵簌又被拖回了地牢,昏昏睡睡中被老鼠咬醒,脚底撕裂的疼痛传来,灵簌连眉宇都懒得抽动,早已麻木。抬头一看,小暗窗外灰云密布,又是一年寒冬,少顷,白粒子纷纷扬扬落下。 下雪了。 这一年过去了。 她来凡间已有一年。灵簌想起小时候跟着师兄们习时,对着课本上描述的六界充满幻想,那是她还很小,都不及案高,可即便如此,面对晦涩难懂的字,灵簌还是很好奇。 灵簌从中抬起头,扯了扯巫彭的衣袖,仰面问道:“师兄,凡界是什么地方?” 巫彭还有课业在身,没有闲心与灵簌多讲,随便回答道:“是你出生的地方。” 可灵簌自出生起就被接到灵山,对外面没有一点印象,但巫彭说那是她出生的地方,那便是她的家,她也是有阿爹阿娘,只不过不在身边而已。 灵簌捧着爬到桌子上,又问道:“凡界长什么样子?会有漂亮的花花么?天空会不会有云彩?池塘里会不会有小鱼小虾?森林里呢,也会有白鹿么?” 巫彭知道灵簌以后的使命,既然她对凡界这么好奇,不如提前先教导一下,留下一个好的印象。他放下手里的,抱起灵簌放到蒲团,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瓜道:“你说的那些凡界都会有,还会有很多。凡界是一个让仙士向往的美丽地方。” 灵簌问道:“向往?师兄也向往么?” 巫彭道:“是的,我也向往。那里的人都很热情,也很善良,等你以后下山就遇到他们。” 灵簌又问道:“那他们会喜欢我么?” 巫彭点点头道:“当然会。” 灵簌道:“我现在就下山去找他们。” 巫彭道:“不行,你要好好修炼,以后才能有能力保护他们。” 灵簌懵懂道:“保护他们” 巫彭道:“嗯,因为他们都很喜欢你,所以你要变强变得更厉害,才有能力保护那些喜欢你的人。” 雪花飘进了她的眼睛里,眼眶一热,泪水划下。灵簌抱着膝盖,蹲靠在石墙。师兄是不是在骗她呢?明明她照着师兄的话刻苦修炼、救济世人,为百姓祈福消灾,可换来的却是他们一次又一次的恶意针对。 他们好像并不喜欢她。 空气冷冽,寒意刺骨,雪越下越大。没一会,小小的天地覆盖了一层雪绒,灵簌抱紧胳膊躺下,任凭雪粒子落在她瘦弱的身体上。 雪花飘在她微微蜷曲的手心里,有凉意传来,灵簌没有去管,不消片刻,雪花化成了水。 今年的雪,比去年冰凉。 积雪飞扬,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踏得大地都在轻轻颤抖。抬目瞭望,城下乌泱泱的人马,殷红的旗帜随着寒冽的冷风飘扬。 灵簌手腕上戴着沉重的镣铐,刀架颈侧,缓缓步入高墙之上。 下面是错愕的容知衍,他平日里极修边幅,数月征战,下巴已泛青灰色。面容有些憔悴,在看到灵簌的那一刻,只怔讼了一瞬,忽的反应过来,眼神

情绪难辨。是愤怒,是痛恨,更多的是怜惜。 时隔多月,灵簌的变化天壤之别,她瘦了很多,肩膀都快撑不住衣服,迎着寒风,削瘦的脸颊在看到容知衍的那刻起,闪过一丝动容。 她终于等到他了。 容知衍身边还有五皇子和七皇子等人。五皇子做梦都没有想到,廖军背信弃义,居然会去投靠天齐国,好在没有人知道这里层的关系,不然他就担上了通敌叛国的罪名。 目光冷冷的扫在灵簌虚弱苍白的脸上。脑中徘徊,如何让这唯一知情人彻底消失。 夷迭律看了看容知衍,又看了看灵簌,摸着下巴笑道:“容知衍,果真名不虚传。” 容知衍握紧了手中缰绳,目光从灵簌身边移开,冷声道:“放了她!” “放不放她可不是你说了算,今日你是败军之将,你跟我说话,可不够资格。” 七皇子道:“我们是来与你谈判,夷迭律你别不知好歹。那是我朝的安乐郡主,你肯放了人,想要什么,尽管说来。” “谈判?弱国可没有资格提这二字,你们是屈膝求和。”夷迭律很有闲心,不慌不忙,他故意在拖延时间。已与天齐国的军队通了口径,只要容知衍人马进城,天齐国便会迅速围城,两面夹击,杀南盛国措手不及。 今日,他们有来无回。 七皇子被激怒,吼道:“夷迭律,你别给脸不要脸。赶紧给我放人!” 夷迭律神容镇定,闻言,笑了笑道:“放人也行!但我有两个条件作为交换。” “第一,以五座城池来做交换。” “第二,我要容知衍的项上人头来祭奠我兄长!如何?” 城下人皆是一惊。灵簌嘴里塞着布团,说不了话,脸上闪过惊慌之色。容知衍对灵簌微微一笑,似在安慰。 容知衍抽出随身的佩剑,对上夷迭律奸恶的嘴脸,道:“此话当真?” 夷迭律回头看向灵簌,那日她也问了同样的问题,可换来的结果却大失所望。果然是心仪之人,连话术都一样,夷迭律不禁感叹,道:“自然当真。” 容知衍苦笑,再次对上灵簌。灵簌看到他缓缓举起剑,不顾颈间锋利的刀刃,试图摇头阻止道。 容知衍道:“簌儿,对不起,我那日没能来救你,是我不对。我不求你的谅解,恨我、骂我、怨我,我都接受。这些日,让你受委屈了。” 停下,你给我停下! 灵簌抽噎,刚挣脱开几步,叛军又死死扣住肩膀扯回,脖颈划出血迹。 容知衍道:“对不起,若还有下辈子,我还会来找你,你可不要忘记我。” 回头看向夷迭律,面色如常,道:“夷迭律,你我虽为仇敌,但我敬你是英雄,那日我取你兄长之命,今日你放了我朝郡主,我以命相抵,却不贪生怕死。但若你敢违背此言,南盛国的铁骑定会踏平廖国,我死后也会化为厉鬼绝不放过。” 似乎是想将灵簌的样子刻入骨髓,他眸光含着太多深意。腹部已受过重伤,天寒交加,腹部的疼痛再次袭来。容知衍举起剑,手指微微触碰剑身,很凉。 “不疼。”容知衍口型告诉灵簌,忍忍过去了。 眼看剑已经架到脖子上,灵簌情急之下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挣脱束缚朝着城墙口跑去,士兵反应过来,伸手去拽,眼看就要去碰到,一嗖冷箭飞来,正中士兵的眉心。 五皇子手里还拿着驽,微微错愕,这一箭本想刺向灵簌,但事发突然,冷箭擦过灵簌的发梢,刺向了身后的人。 天地骤变,乌云密布,忽来的大雪砸向地面。城墙上闪过少女白色的身影,冷冽的风吹散了她的头发,寒风猎猎,那抹白影迅速的往下坠去。 一方罗盘飞掷,玄色身影出现在众人眼中,接住了下坠的少女,众人还未看清,少女与那抹黑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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