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一尚想一想,问道:“可是那个无论你想知道什么,只要给够银子,就给你到满意答案的江湖百晓生?”
符羽点头。
卢一尚疑惑道:“那不是小说里的人物么,就是那个连太后头上有几根白发都知道的百晓生?”
符羽翘着脚:“这你就不懂了吧?小说源于生活,江湖上的确就有这么一位百晓生。”
卢一尚将信将疑道:“真的?那他住在哪里?”
符羽晃着脚,随口便道:“百晓山庄。”
卢一尚更撇嘴了:“你要说百晓生,我不知道,但你要说百晓山庄,那我就跟你好好聊聊了,我卢家以攻石之工闻名天下,尤以砖雕最为出名。”
符羽接口:“你卢家的砖雕活灵活现,工艺精湛,极为精美,皇宫,王府,大臣大户之家,都用你家的砖雕,你家的砖雕,是身份的象征。不仅仅在我大瑨,西梁诸国的皇宫,王府,大臣大户人家,也都会跟米家求砖雕。这些,我早就听过了。”
卢一尚道:“原来符羽记得这么清楚?我想的是,我爹有本册子,专门用来记录了各州府,各国所有求过咱家砖雕的名录,以山庄之名的,全大瑨共有七十七家,你说的百晓山庄,从未出现在名册之中,若真像你说的那样江湖闻名,不可能不用我家的砖雕,所以要么百晓山庄是假的,要么他就并不像你说的那样有名。”
符羽叫他说得哑口无言了半天:“那会不会是你爹……记漏了?”
卢一尚摇头:“我爹就算是把我的名字记漏在家谱了,都不会把他上客的名字给记漏在册子上。”
符羽挠挠头:“那我是记错了?不叫百晓山庄,叫百晓生府?百晓生阁?百晓生楼?”
卢一尚道:“截止我来尚方院,大瑨境内共有两千一百一十二个府,一千八三十三个阁,九百一十二个楼,用了我家的砖雕。”
震惊!同时朝他投去目光的还有江川。
江川没有想到一个砖雕匠人,家中竟然有这么详细的记录,若是能绘制成图的话,便就是一张十分清晰的大瑨地图,在这张图上,便能看出各地的百姓的富裕与否,经济状态如何。又想起鲁俊辰说的,他爹每年可根据客商定制的锄头镰刀,计算出一年粮食的丰欠,越发觉得这些匠人精专。
想到这些,不由插嘴一句:“你竟记得这么清楚,佩服佩服。”
卢一尚耸耸肩,稀疏平常的语气:“这有什么稀奇地,我从小便背,家训有言,凡我卢家之人在外,若遇上客使用中的砖雕遭到破损,当立即予以制作更换。不仅我会被,我卢家上上下下的工匠都会背,我们行至一地,还会上门回访,用我卢家的砖雕,除非是想换的图案,否则便是终生维护。我卢家的匠人,走南闯北,每年除夕坐在一起,吃一年夜饭,那才叫热闹,一年之中,个人在各地遇到的新奇之事,听得人耳朵都不够用了。”
符羽坐在那里过了好一阵子,才突然伸出一只手,举起了大拇指:“厉害。”
卢一尚颇有自豪之感,冲着符羽一抬下巴:“符羽,听说你是世家公子?对了,你家可有用了我家的砖雕?”
符羽很是认真地想了想:“这个……可能……用了吧?”
他确实没说假话,他真不知道有没有用到砖雕这个东西,皇宫那么大的地方,他哪里能看遍?再说了,他眼前也不总往墙上看,就算想翻墙出去,那也不会注意墙上有没有砖雕,而是留意,哪个地方看守少?那个地方好溜出去。
顿了一下,见卢一尚一脸疑惑地盯着自己,又补充道:“家里有几个臭钱,都不知道怎么嘚瑟了,宅子置办得有点大,我祖上就浮夸,喜欢的东西都想往家里收,我爹又搜罗了一些,家里现在五花八门什么东西都有,所以不也太确定。”
卢一尚当然不会以为他家是皇宫,听他这么一说,反倒是有些好奇了:“你家再大能比驸马府大?能有皇宫大吗?驸马府和皇宫都用的我们家的砖雕。”
符羽赶忙道:“那我家里有。”
看他回得那么快,卢一尚反倒是不信了:“我家的砖雕都用在进门处的照壁上,进得门去抬头就能看见,听符兄这话,定是家中没有用上。”他伸手拍了拍符羽的肩膀,“不过没关系,现在你认识我了,我与符兄很是投缘,我家伯父下月刚好有几单京城的生意,我修一封,让家中的师兄弟们加急制作一些出来,一并送到你家,我卢家的砖雕全大瑨送货上门安装,终生维修,包你满意,出去之后将你家宅子的住址告诉我便可。”
符羽刚刚又举起了大拇指,听完又连连摇头:“不必劳烦了卢兄,我家那破宅子,百余年了,很是破旧,配不上这么值钱的砖雕,用着也是浪费,兄台的心意我领了便是。”
卢一尚也不勉强,交代道:“老房子住人,一定要注意及时修缮,以免下雨时地基下沉房屋积水,我卢家虽攻的是砖雕,不过也有懂房屋修缮的工人,下次我修回家,叮嘱他们要是他们去京城的话去你看家看看,免得家中父母住着危险……”
他说得真诚,符羽听得有些心虚,心道,这生于制工之家的人都是一个样,提到制工就精神抖擞两眼放光,眼镜儿如此,卢一尚也如此。而他这个生于帝王家的人就不一样了,一听到江山社稷,便觉头昏脑涨。
卢一尚以为是自己的话引起了他的思家之情,赶忙换了话题,“对了,你说的江湖百晓生,要是江湖上真有这么一个人,我定要见上一见,我才不信江湖会有这么一号人,他什么事都知道什么人都了解,就算是红衣内卫也未必能做到事实调查周全,他一个江湖人物又如何能够做到?我要是见了他,便问天上有多少星星,他能回答么?地上有多少条河流,他又能知道么?这些都不问,那问问我几时能娶上婆娘,我那婆娘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他又能知道么?所以,江湖上就不可能出这么一号人,出来就倒招牌。”
符羽顺着他的话:“对对对,都是我编的,反正闲着也是喜欢着,你要是喜欢听我再给你编点别的故事,不然要呆在这里七天,大眼瞪小眼,不是要憋死我……”
卢一尚满眼的失望,不再追问了,抬头又将默室打量了一番,一张床,一个桌子、一张椅子,一只马桶,门落锁之后,墙皮一转,连门缝都找不到了,别说人了,就是只蚊子都飞不出去,若不是头顶处有个拳头大小的通风之处,憋死在这里面都有可能。
卢一尚泄气:“能从这个地方逃出去,我不信,院好几间默室,没准是从别的默室逃出去的?”
也不怪他不信,就这么一个深埋地下的默室,老鼠都逃不出去。
在此之前,符羽就踩着桌椅一寸一寸将墙壁摸了个遍,但是并没找到像地穴里的那种软墙,他自己忙忙碌碌,还指挥卢一尚将桌椅,床铺全都挪开来找了一遍,就连马桶他都找了,也没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