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渐渐淡去,灰白的光从东方照了过来,黎明已至。
赵普闭了闭眼睛,冷声道:“你们既然自称只听杨将军的,本宫自然也没有权利处置你们,今日之事,叫杨将军给本宫一个交代!”
杨小将张了张嘴,满头雾水,然而赵普接下来的话,却如一记闷棍将他当头打晕:“派人封锁消息,皇上失踪一事不准泄露出去,另外,把太后看好了,不准再出岔子!”
然而,他话音刚刚落下,就听外面大喊:“不好啦,不好啦,太后娘娘失踪了!”
一瞬间,重华殿内外万籁俱寂,所有人都低下了头,没有人敢去看赵普的脸色。
而赵普,则久久没有发出声音,只觉得头晕目眩,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到了这时候,他就算再心存侥幸,也已明白,这分明是早有预谋。
半个时辰后,早朝之上。
武百官按部就班分列朝堂左右,赵普坐在龙椅旁边的宝座上,杨震为武官之首,官之首原本应该是周子煜,如今空缺。
看样子,今天和往日没有任何区别,所有人都安守本分,各司其职。
赵普神色平静,和往日一样处理着朝中事务。
就在众人以为今天除了宫中到处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之外,再不会有什么特别之时,一身着铠甲的守城将士飞奔进朝堂,大声道:“启禀大皇子,杨将军,城外三十里有大军靠近,看样子是要攻城!”
霎时,满殿哗然,紧接着又瞬间变得鸦雀无声起来。
三皇子赵显带着大军来攻城了!
所有人都听说了三皇子早已集结十万大军驻扎在京城郊外,却迟迟没有动作,万万没想到在今天发动了。
赵普迟迟没有出声,杨震当先一步出列:“请大皇子安心在宫中等候,本将军前去迎战!”
赵普深深地看他一眼:“赵显狼子野心,已经昭然若揭,杨大将军可不要让本宫失望!”
杨震躬身道:“遵命!”
他一转身,对身后的武将道:“随本帅去御敌!”
众武将听命而出,跟着杨震大步离开朝堂,飞马赶去城门口,硕大的披风在空中扬起张狂的弧度。
眨眼间,满满当当的朝堂就空了一半。
赵普看着剩下的官,原本已经木然的表情,绽放出一抹充满邪气的笑容,对身边的侍卫命令道:“去天牢和后宫,把周子煜和本宫的皇弟皇妹们都带来!”
听到这话,原本仿佛处于静止的官们忍不住抬头看了过去。
赵普道:“既然要开战,总是要让大家见上一面,也好告别不是吗?”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官们已经忍无可忍,有上了年纪的老臣当先质问道:“敢问大皇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何依然不见皇上露面,大皇子是不是该给老臣们一个交代?”
“是啊,大皇子可是要拿众位皇子公主威胁三皇子?太后娘娘她老人家答应吗?”
“请大皇子给臣等一个说法,这一个多月来,您到底把皇上藏到哪里去了?”
“臣等求见皇上!”
……
赵普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下面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臣,嗤笑一声:“怎么?缩头乌龟当腻了,终于肯出头了?”
众人被他这么骂,也面不改色,当先的老臣道:“之前,大皇子说奉圣上之命代理国事,却不让臣等见圣上一面,连丞相大人都被您关进了天牢,如今三皇子率十万大军攻城,这时候,圣上在哪里,大皇子还不让圣上出面吗?此事事关全京城百姓的安危,只要圣上出面,定然能阻止一场大战,护我京城百姓远离战火!”
赵普垂着眼帘,完全没有答话的意思。
又一大臣道:“大皇子如此明目张胆阻止臣等参见圣上,可是心中有愧,臣等是否可以认为正是您,软禁了天子!”
此言一出,如一道晴天霹雳,将一些原本还不敢表态的臣子震醒了:“臣等要见皇上,大皇子居心叵测,不仁不孝啊!”
……
一道道号丧般的哭喊声充斥着整个大殿,赵普听得头眼发晕,怒喝一声:“都给本宫闭嘴!来人啊,谁要是再敢聒噪,立马斩了!”
守在大殿内外的侍卫立马上前,将赵普护在身后,以刀尖对着一个个面色难看的臣。
双方正在僵持中,殿外又传来少年少女哭哭啼啼的声音,正是永康帝那一群尚未成年的皇子公主,同时还有刚入宫两天的飞霜姑娘。
见到她,赵普面色和缓起来,他伸出手道:“飞霜姑娘,你怎么来了?”
白飞霜上前几步行礼,一派镇定自若:“听说朝堂出了事,我来探望殿下。”
“混账!朝堂重地,岂容后宫女子踏足!”一道苍老的声音毫不留情地斥责道,正是之前那首先发声的老臣。
赵普面色一寒,夺过身旁侍卫手中的刀,一步步走下高高的台阶,指着那位老臣道:“看来是本宫太仁厚了,让你们如此不把本宫瞧在眼里!”
那老臣见赵普起了杀心,也丝毫没有退却,布满皱纹的眼睛不卑不亢地直视他道:“大皇子,老臣从太祖时期入朝为官,说句托大的话,当今圣上都是老臣瞧着长大的,为官五十余载,虽没有特别大的建树,但一直本本分分恪尽职守问心无愧。今日若大皇子杀了老臣,倒是成全了老臣的一世清名,说不定还能留个身后名,老臣在这里先谢谢大皇子了!”
“你……”赵普双目赤红,握着刀的手微微颤抖,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刺过去。
那老臣还在笑眯眯地望着他,又道:“大皇子若能刺过来,老臣还要给大皇子陪个罪,往日却是老臣小瞧大皇子了,只道大皇子虽有野心,却无勇无谋,心慈手软,难成大器,却是老臣瞧错了!”
赵普被他激得满心怒气,想也不想就将刀刺了过去……
“大皇子!”
刀尖入肉,献血浸湿了衣裳,赵普正要用力一鼓作气将刀捅进那老臣的心房,突然被这声厉喝打断。
他转头看去,就见身着天牢囚服,虽形容疲惫却还算整洁的周子煜站在殿外,正目光讥诮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