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我,一个人看尽了这世间的生离死别,备受煎熬。”
“从那个时候起,我才是真的后悔啊……为什么要去管闲事呢?我们为什么要管这桩闲事呢?”
宋长卿垂下头去,不敢看圆慧的眼睛,他怕会看到他身死之后天下人的血泪。
“而等我看遍沿途景象的时候,我已经什么念头都没有了,我只希望这一切能尽快结束,快些结束。”
“我等了两年,三年……足足等了七年!等了那么久,这场纷争都没有最后的结果。”
“我迫不得已,才发下宏愿,愿以性命与来生换取重来的机会。”
宋长卿不解:
“那也就是说,前生你并没有亲眼看见秦王世子登上帝位,那你怎么就能肯定,他就会是最后的胜利者?”
“因为我决心离开的时候,才听人说,徐成霖已经占据江南,但他没有自立为王,已经明确支持秦王。而世家之首崔家,已经将嫡长女嫁与秦王世子,做出了选择。有了这两方的支持,结果还用说吗?”
“难怪你今生一直想掺和秦王世子的姻缘……可惜你没有多等等,再等等也许就天下太平了。”
宋长卿不免感慨。
圆慧顿了顿,叹道:
“我离开京城南下的路上,有个小沙弥一直跟随着我,他也是如此劝我的。”
“可是长卿,我是佛门弟子,我怎能忍心看着苍生一日日这样煎熬下去?那样,如同用刀在割我的心。我等不了,等不了啊……”
宋长卿没有再说什么,两世为人,多年好友,他深知圆慧的为人——
超脱的时候,他洞明如神佛,但是执拗的时候,他也是固执如魔,那个时候,谁还能劝得动他呢?
“那孝元皇后最后,还是没能入土为安吗?”
如今想起那个被他们合力逼死的女子,宋长卿始终是愧疚在心。
圆慧再次摇头:
“不知道。到了那种境地,谁还会去关心孝元皇后尸身的下落呢?我只是后来隐约听说,萧绍昀命人满天下寻找一个疯癫的道士,也不知道找到了没有。”
“反正,在我南下之后,他就已经死了,或许,孝元皇后也已经同他一起合葬了,或许,他们在战火中各自被碾落成泥,谁知道呢。”
沉默了一瞬,宋长卿才道:
“但愿有人将她好生收殓,让她入土为安吧……只是萧绍昀这种人,只管自己执念,哪管身后洪水滔天,他有什么资格再占着皇位不放?也只有你仁慈,能说出成全他执念的话。”
“从前我是心有魔障,恨极了他的,可是如今想来,他也是众生,又怎么可能没有执念?佛曰,众生平等,想来他历经两世,尝尽情爱悲苦,也是他的孽罪了,我为何不能给他一丝怜悯?”
宋长卿不喜欢听圆慧说这等话,起身将地上散落的佛珠一颗颗重新捡了起来放好,才道:
“你要怜悯便怜悯吧,但你无事的时候,好好为孝元皇后念上几卷经,将她超度吧——毕竟,自始至终,她才是最无辜的那个人。”
圆慧点头应允,眼内却笑容莫测:
“前世我也曾为她超度,但今生,我还是为她祈福,但求她一生平安喜乐吧。”
宋长卿离去之后,圆慧起身坐在了佛龛前,一手执念珠,一手敲木鱼,诵经声渐渐萦绕在这水乡里,散入天际,无迹可循。
燕山脚下,除了起伏的山峦间或露出黑黝黝的山石,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闲来无事,阿花在雪地上畅快地玩闹了一时之后,就回了营帐去找摇蕙。
摇蕙正在细细地做着一件婴孩所穿的小衣物,秋月与秋雨正围着她啧啧称赞。
“摇蕙,你的手也太巧了,这鲤鱼绣的真好看!”
秋月与秋雨都是刀剑在行,女工不行的主儿,见摇蕙半日功夫就绣出一条金色的大鲤鱼,顿时艳羡不已。
摇蕙咬了线头,不无得意地笑了几句:
“两位姐姐可真是见笑了!这哪里算得上好看,好看的鲤鱼要十几种绣线呢,也不是这一日半日就能绣好的!只不过是小孩子皮肤娇嫩,穿的衣服上不能绣太多东西免得咯着他,咱们这会儿又没什么好看的绣线,也只能这样凑合了。”
阿花趴过去看了看,直摇头:
“这样还算凑合?我连针都不会拈呢。”
“看将来哪个敢娶你,可不得穿着破衣烂衫了!”
摇蕙习惯性地念叨了她一句,就将那衣物折好站了起来:
“世子妃也睡了这么久了,你也不知道去看看,净顾着贪玩!”
阿花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