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绍棠心底黯然。
那套房四宝啊,他知道她从来就没有用过,估摸着此时还整整齐齐的在白家放着呢。
“这也,并不只是回礼。”
心底的黯然也是一瞬间就过去了,反正他在白成欢面前一直得到的也只是拒绝而已,就算再多两次,又有什么大不了?
萧绍棠是下定了决心,绝对不会将这发簪收回去,他又将手中的发簪往前送了送,道:
“那日我从西大街经过,看到这支发簪,觉得它很漂亮,与你很相称,所以,我就买来,想要送给你,你不必多想,只是顺手而已。”
顺手啊,真是与那句“你想多了”有异曲同工之妙。
白成欢十分感慨。
不过此时心如明镜一般的她又怎么能被这样的轻描淡写迷惑呢?
她后退一步,道:“不必了,我不会收你的东西,你心里应该清楚。”
话音一落,她转身就走。
少年炙热的情意,她自然是清清楚楚的,可是她是没有办法给出半点回应的。
可忽然她就感觉自己的袖子被人拉住了,回过头,正对上萧绍棠那双陡然间变得光芒璀璨的眼睛。
“白成欢,我就是喜欢你,我就是想送东西给你,我就是想要和你在一起!可能你如今还不喜欢我,我也不敢奢求更多,我只希望你能给我一点点机会,让我慢慢走进你心里,好不好?”
从前那个一直在犹豫徘徊,不知所措的少年,矜持的外表终于完全褪去,向他喜欢的人袒露出了最真挚的一颗心。
虽然如同等待命运宣判的囚徒一样,因为不知道前路将会如何,而慌乱心跳,可是他已然决定,再也不会遮遮掩掩了——她是一个如此聪慧冷静的人,所有的遮掩,那些循序渐进的想法,都毫无意义。
长长的睫羽忽闪了两下,白成欢眨了眨眼睛,仿佛看到一颗正在热烈跳动的心,就这样直白地袒露在她面前,只要她轻轻一伸手,就能抓在手中,从此归她所有。
可也只是仿佛而已。
连一个陪伴了十二年的人,到底对她存着怎样的心,她都无法掌握,又怎么再敢奢望去握住别人的心呢?
命中注定,她是要在眼前这个少年的心上,划下两道划痕,让他知道,人生中最初的心动,有时候只是一个错误,待到岁月渐远,总会面目全非。
“你为什么喜欢我?你对我了解多少?你可知道从前的我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如今的我又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你知道我这副容貌之下,藏着的又是怎样的一个灵魂吗?”
泠泠之音满含着质问与讥诮,白成欢嘴角微弯,露出了萧绍棠梦寐以求的笑容,但是嫣红的唇瓣中吐出的依旧是冰冷无情的话语:
“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以为这就是心动,这就是喜欢,可以后你总会知道,这只是你曾经做过的一个,五彩斑斓的梦而已,如果你真的把这个梦当了真,那你梦醒的时候,一定会十分痛苦。如这般,私相授受之事,还望秦王世子不要再做,于你我都不好。”
白成欢觉得自己字字珠玑,是在劝导他不要误走自己这条歧途,可萧绍棠却觉得字字锥心。
她这是在与他论情吗?这是在告诉他世间情为何物吗?
他清晰地看到白成欢的脸上,随着这样刺痛人心的话,浮现出一种冰冷绝望的神色。
明明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面容精致中甚至还带着些稚气,可是她的语气,就像是神话传说中的那位仙女麻姑,仿佛经历了数不尽的沧海桑田,世间万物在她的眼中都只是幻化成一潭死水,再也激不起半分波澜。
为什么会这样呢?一个正当花季明媚的少女,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语气?
让他心头沉甸甸的,甚至生出一股说不出的心疼,她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变成这样?
明明之前的十六年,她只是一个疯傻的可怜女子,甚至在她神智清醒的那一天,他也在一旁,在这之前,又有什么人,什么事能够伤到她的心呢?
湖畔温柔的夏风拂动树叶的声音仿佛都沉寂了下去,周围的一切都渐渐变得虚无缥缈起来,唯有两人久久对望着,如同一场无声的对峙,一个伸着手,一个不肯接。
摇蕙站在一边,想来想去,也唯有一声叹息。
她真的是恨不得伸出手,替小姐将这支发簪接下来。
秦王世子,多好的人,可是小姐,心里曾经装了一个九五至尊的人,又怎么能装得下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