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习习,拂过欢宜阁内的每一寸空间,白成欢依旧坐在窗前,睡意全无。
摇蕙很体贴地没有上前打扰,只是又将室内的灯熄掉了两盏,与阿花一起悄悄退了出去。
李氏说了不能来京的缘由,以及如今虢州已经开始有流民的乱象。另外,就是一再叮嘱白成欢,她的的确确是白家亲生的女儿,绝不是抱养来的,当年的稳婆等人都可作证!
这最后一件,真真让白成欢心里又安了几分。
她如今的身份已经够复杂了,就算以后风云变幻,必须要跟詹士春有什么牵扯,那也是要做到心中有数最好。
而前两件事……
那位上白家门上闹事的吕氏虽然被送了回去,但是时不时地白老太太还是不死心,三番五次地想让人去接回去好给自己这个不听话的三儿媳添个堵,还好白大太太也不愿意接手这个麻烦,回回都给拦住了。暂时也就还这么僵着了。
虢州的流民也渐渐起来了,李氏如今也是日夜闭户,唯恐白家被人砸抢,好在一时间还没到那个地步,但是以后就说不准了。
说白成欢不担心那肯定是假的,太平时候尚且时不时有麻烦上门,如今乱离将起,哥哥白祥欢又是个弱生,也不知道能不能守得住门户。
白成欢站起身,在月色下轻轻叹了一口气。
来京城怕是会搅入漩涡之中,而留在虢州,也并非万全之策。虽然她内里并非白家女儿,可是她已然把自己当作白家的人,白家娘亲与哥哥的安危,她鞭长莫及,却是无论如何都难以弃之不顾的。
想来想去,她还是重新唤了摇蕙进来,点了灯,写了两封信,命她连夜送了出去。
摇蕙拿着信,不禁疑惑。
给太太的信是应当应分的,可是往河东的这封——以大小姐如今的处境,给晋王去信,真的妥当吗?万一被人发现,岂不是……
白成欢见摇蕙迟疑,倒是很欣慰:
“你且放心,这两封信,只管交给侯爷,侯爷会想办法送到的。晋王虽然为人简单,但是到底河东与虢州只是一河之隔,他若是能照应太太些,也是好的。”
威北候府虽然势力不及皇家,但是悄悄送封信出去,还是能的,只是晋王那边……那个长史严明山,终是要换一换了。
摇蕙这才明白了小姐的意思,见小姐还这样挂念太太,心中也是十分喜悦,低眉应了,拿了信出去,白成欢才净了手上塌歇下。
而李氏,才把给女儿的信送出去没几天,后脚就接到了白炳雄的信。
白炳雄一再问她家中发生了何事,又将秦王来提亲的消息告知,问她如何个看法。
李氏心里一阵无奈。
难得这个木头疙瘩居然也能从家上看出来家中有事了,无奈的是这事儿她虽然心里生气,可到底也不能这个时候找白炳雄算账。
至于这秦王世子……李氏皱眉,从来就没听女儿提起过。
她叫来了白祥欢:
“你可曾听说过这秦王世子?”
白祥欢如今还是常常往县学里去,而县学里,免不了是要议论些时事,对这秦王世子,倒是也有所耳闻。
“儿子听说,这秦王世子,是秦王侧妃所出,一直跟随秦王在宁州边关,如今入京,名为受封世子,实为质子,虽然相貌生的十分俊朗,但行事荒唐不羁,皇上,十分不喜。”
李氏听明白了,就是说,这秦王世子,其实就是皇帝捏在手里的人质,还十分不受皇帝待见。
也是,秦王能征善战,又威名赫赫,连她这样江州长大的人也听说过他早年的威名,但凡有些猜忌之心的皇帝,怕是都不会放心,把他的儿子捏在手心里,再正常不过。
以李氏的眼光来看,不管儿子说的是真是假,也不管秦王以后如何权势喧天,这秦王世子都万万不是女儿的良配。
她对那座印象里会噬人的京城与那京城中的皇家,都怀着深深的忌惮,决不愿女儿掺和进这些皇家斗争之中去。
但李氏思来想去,却不敢就此下了决定。
她的欢娘自从好起来之后,实实在在是换了一个人,从一个疯傻儿变得聪慧又有主见,她若是真是在京城跟那秦王世子有几分瓜葛,自己这边,怕是也不能就如此干脆地拒了……
李氏如此一想,心中就渐渐涌起巨大的惶恐来,想起早年入了京就尸骨都没回来的族姐,她心中就一片寒凉。
她最怕的事,莫过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