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婉又作势不依不饶了一阵,两人到底重归于好。
虽然皇帝觉得这样好说话的卫婉仿佛又与从前有些不一样了,可她能够这样体谅他,他还是觉得微微松懈下来——昨日的卫婉,实在令他难堪。
入冬以后的日子,若是不去管城外灾民的痛苦挣扎,时光还是过得飞快的,转眼就交了十二月。
白成欢这些日子在秦王府深居简出,就算出门,也只在威北候府与李氏那边来往,就连城外,都很少去。
到了腊八这一日,白成欢亲自打点了要送去给各家的腊八粥,又去看了李氏一趟,就出了城。
城外很多人家的粥棚都已经撤了。
毕竟这场旱灾带来的后果至今还很严重,赈济灾民的事情,至少要持续到来年的春天。
这个世道,各家能设一段时间的粥棚就不错了,要是继续施舍下去,且不说家中能不能负担起这日渐庞大的开销,只说有心人恐怕就要以为他们这些人家钱粮无数似的。
朝廷已经穷疯了,户部上奏了皇帝,已经在京城募捐了好几次,这些人家明面儿上,也都是要做出余财被榨干的样子来的。
所以,曾经热闹嘈杂的一大片空地上,如今只有北山寺与秦王府的粥棚还屹立不倒,与灾民杂乱的临时窝棚相呼应。
那些曾经与秦王府合力设粥棚的人家,也早就退步抽身了,更显得粥棚前面那面秦王府的旗帜孤零零地。
白成欢却是不管这些的,只专心去看今日要做腊八粥的米粮是否到位。
这些日子,萧绍棠没有少被皇帝刁难,从他伤愈却迟迟不去上朝挑剔到他上朝之后不问国事,不会替君分忧,而只要萧绍棠多问几句,又被皇帝怒斥不懂变通,越俎代庖,总而言之就是说什么错什么,做什么错什么,就连今日皇帝赏下来的腊八粥,秦王府也是没份儿的,足可见如今秦王府多不招皇帝待见。
很多大臣都纷纷为秦王世子抱不平,秦王世子在京城人的眼里,一日比一日可怜,简直都快被皇帝逼得没活路了,就有人建议秦王世子把粥棚撤了,就在秦王府韬光养晦,再也不要过问外面的事情。
可是萧绍棠都一一拒绝了,白成欢心中也很镇定——既然秦王府想要在以后的局势中争取道义的立场,那如今受多大的委屈,将来就有多大的收获。
皇帝再不满意,也不敢再西北兵符未收回来之前对萧绍棠如何,这样好的时机,能捞多少好名声尽管捞。
秦王府的粥棚想来是保持中等水平,既不会以次充好去糊弄灾民,也不会慷慨大方到日日给人吃干饭,只是今日腊八,平日的稀粥中也多了许多干果豆类,虽然不多,也算应个景。
施粥的时辰还未到,粥棚前就已经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待到第一碗粥盛出,人群中顿时哗然,不多时,手捧粥碗的人群中就传来阵阵哭声。
落到这样背井离乡,食不果腹的地步,再想想从前在家中虽然清贫,但至少活得下去的日子,谁能不伤心呢?
许多人被这一碗粥触动了情怀,一边对秦王府感恩戴德,一边却是对日渐混乱的朝廷更加不满。
扯着扯着,就又有人说起当初皇帝眼睁睁看着万民受苦,却不肯下罪己诏拯救万民的事情来,再加上如今赈灾不利,昏官当道,民怨就随着寒风而过,在暗地里再次沸腾起来。
白成欢不动声色地将这些听在耳中,满意极了——一碗简陋的腊八粥,就能如同星星之火,开始燎原。
她又叫来负责粥棚的管事交代了几句,就准备登车回城,抬头间,却与正直直望着她的圆慧和尚眼神相撞。
圆慧正疾步往她这边走,甚至还高声道:
“女施主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