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绍昀站在昭阳殿内,明黄色的龙袍隐没在帘帐之后,透过灿烈的日光,将昭阳殿外的一切看的清清楚楚。
他看得到白成欢一双黑眸中透出来的狡黠与冷清,也看得出来安竹林的色厉内荏。
有成欢一半魂魄的安竹林,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成欢不会这样胆小,也不会这样无知,更不会被人戏弄以后恼羞成怒的去责怪别人,她会来告诉朕……不,成欢根本就不会给这样的小把戏戏弄到。”
刘德富还在外面,只有他的一个小徒弟,在皇帝身边伺候。
看到皇上醒来,他原本是要叫人进来伺候的,却被皇上阻拦了,此时正规规矩矩的站在一边,却听到皇帝这样的自言自语。
他心惊胆战地听着,恨不得自己变成透明的。
可是萧绍昀却忽然转过头来,看着这殿中唯一留下来的人。
“你说,朕到底应该听谁的呢?是听永妍那个三岁的孩子的,还是听詹士春的?或者相信这所谓的一半魂魄?”
小太监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皇上说的这些话,可让他如何回答?
就算是师傅站在这里,这话,也实在是不好答呀!
萧绍昀厌倦地挥挥手:“起来回话吧,别像你师傅那老货那般圆滑,你心中是如何想的,就跟朕如何说。”
小太监实在没了办法,只能哆哆嗦嗦的爬了起来,想了想,一咬牙回到:
“回皇上,奴才觉着……您是天下之主,你愿意听谁的就听谁的,或者,您谁也不必听,听您自个儿的就行。”
萧绍昀彻底转过身来,颇有些讶异地看着这个小太监。
“你这话,倒也有些道理……那朕再问你一件事。”
小太监心里发苦,难怪人常说伴君如伴虎,师傅得了皇上那样的恩宠,还是日日小心谨慎过日子,实在是皇上的心思难猜。
这个问完了又要问那个,他一个小太监,哪里知道这许多呀!
“若是曾经有一个人,因为一些不得已,杀了你,而这个杀你的人,还是你最亲近的人,倘若你的魂魄没有散去,你会恨他吗?”
小太监竖起耳朵听完了,对这问话完全没明白。
这有什么问的?那肯定是恨的啊!而且是恨的心尖尖儿都在颤的那种。
可皇上的话还要答。
他想了想,若是与自己十分要好的彩霞有一天杀了自己……
他还是照实说吧:
“奴才贱命,命不由己,说起生死,都是平常事,只是,若是如皇上说的,是一个最亲近的人杀了奴才,那是比陌生人更难以让人接受,恨,肯定是恨的,逼恨别人还要恨上千百倍。”
“不管他有什么样的理由,都还恨着吗?”
小太监不敢抬头,是以没有看到皇上骤然苍白的脸色,但他还是听出了皇上心中的凄凉。
皇上,怎么会忽然之间想到这样的事情呢?
皇后大婚之夜就遇刺身亡,留下皇上孤零零的一个人,也怪可怜的。
空旷的大殿中,几乎只能听见萧绍昀的呼吸声,气氛陡然沉闷,小太监大气都不敢出了。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辰,小太监才再次听到皇帝的声音:
“你说的很对,朕谁的话也不想听了?从今往后,朕只听自己的!”
昭阳殿外面,看到安竹林的气势弱了下去,淑太妃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她如今在宫中,没有恩宠,没有依靠,能得到如今的地位,一部分是因为从前徐成欢的关系,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她出身威北侯府。
她与威北侯府闹僵是一回事,威北侯府若是被扣上欺君的罪名,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既然你想明白了,那就跟本宫回去吧,不要再胡闹了。”
淑太妃只能庆幸这件事还没有闹到皇帝面前去,不然,此时必定不好收场。
安竹林却拉不下脸就此回去,索性看了看一边蓦然间有些畏畏缩缩的白成欢,很快找了个好借口出来:
“这白成欢如今是也算是我的义妹,此时被皇上召进宫来,也不知道为了何事,我还是在一边多照看着,也放心些。”
淑太妃自从进了宫,一直是养尊处优,这样在盛夏的天气里,一站就是一个时辰,于她来说还是头一遭。早就已经觉得支持不住,此时见安竹林不愿意回去,也不想再跟她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