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崎岖,王求丰在路上便介绍过,他所在的村子出村不易,山里还有野兽。一般不夜行,白天走也需要大半天时间,所以出来一趟就得在山外住一夜。所以除了走亲戚、商贾贸易,少有人随便出去。
真正走时,我们四人从东方天色发白走到日头高照,才终于听见王求丰说了一句“快到了!”
暑夏余气由在,两边树木不成荫蔽,几乎是暴晒在日头下,我们每人都是热的不行。尤其闾丘鸣,一个女孩子,早已耐不住这般劳累。王求丰和米晏再三提议,要背着闾丘鸣走,或者做个临时抬椅,减少些劳累。
提议都一一被闾丘鸣拒绝,她坚持要忍受劳累,不假他人之手。非得自己坚持下来不可,所以走到后来,我们几次歇息,眼看行路速度慢了,闾丘鸣坚持不在休息,一定要往前赶路,我知道她是要急着去村子里看看情况。
相处越久,我越觉得闾丘鸣这样纯粹的人,能被称为“魔”吗?师傅说六天故气统领诸天大魔,不仅害世,还害人修行。可是现在的闾丘鸣,不仅她本就是个纯粹的女孩,更重要的是她受圣人会的教义影响,愿受其戒律约束,才有今日。
一想到有一天
我可能会和她成为敌人,我的心里就极为不好受,或许能劝一劝师傅。若是圣人会的行事并不像我们想的那么坏的话,是否可以让其继续在这里发展呢?
一路走来,除了沿途的闲聊,我几乎都在想着这些事。不仅因为闾丘鸣,还因为与米晏和王求丰的闲聊之中,我对他们也大为改观。
入圣人会之前,这两人都是附近村落的普通人,王求丰从小是孤儿,蒙叔叔照顾才得以生存。几年前叔叔去世,他遇到了圣人会,便试图加入其中。
圣人会中,划分圣卒、圣将等级别的标准,全看其受戒的多少。能守什么样的戒,就可以是什么级别,往往相对的,可以解除的修行术法也越多。
王求丰三人之所以一直是外围弟子,就是因为他们能守的戒一直都不够圣卒的标准。
米晏家里条件好,是边上一个镇子里老爷家的公子,自小又要种家里的地,也会习武,吃的也好。才练出这一身壮实的块头,因为钦羡圣人会的法术,又觉得圣人会行善极多。就加入了圣人会,无事的时候还会回家去孝敬自己的父母亲。
见面时,我觉得他们过于霸道,行事诡秘。后来又觉得他们过于阴损,现在
却感觉之前诸多皆是误会,真要说开了,并无大事。
最为重要的一点,除了师傅判断他们是六天故气所影响之外,相处这么久,无论是心地还是行为,我丝毫察觉不出他们有任何问题。他们也只是普通人。
“守一道长,你…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吗?”
行路间,闾丘鸣突然叫住我。她脸色惨白,十分不好的看着前方、声音颤抖。被叫住的人不止我,米晏与王求丰也停下脚步看向闾丘鸣。
“圣卒,您是不是不舒服?还是让弟子背您吧?”
见到闾丘鸣脸色不好,王求丰与米晏都有些着慌,他们是发自内心的尊重闾丘鸣,无论从修为还是的行止,都堪如此。
闾丘鸣对他们只是摆摆手,不愿意跟他们多说什么,只是看着我,眼有问询之色。
我本是什么都没感觉到,或者说感觉到了也没上心,被闾丘鸣一提醒。收摄心神往她看的方向看去,我的脸色刷一下也白了。
白日当空,午时三刻,正是阳气最为鼎盛之时。如此时分,也压不住前方不远处的怨怼之气。我的感觉本就敏感,现在更是把心神沉浸于前方,刹那间便有股令人作呕的感觉。
我已经很久没有这般感觉了,上
一次有,还是人皮血之时,因为血千年汇聚的怨憎之气才让我有此感觉,现在再一次感受到,心里便是咯噔一下。
“我也感觉到了,那里果然遭灾了吗?”我脸色同样极为难看的回闾丘鸣道。
米晏与王求丰被我们搞的莫名其妙,完全不懂我们在说什么,也就插不上嘴。
“快,我们快点赶过去,或许还有人……”
闾丘鸣不再迟疑,语气急促,催促我们加速赶路,她的话没有说完,后面的意思我倒是明白了,她是说或许还有人活着。
这句话翻过来就是说,那个村子可能已经死绝了,几乎无人生还。
我们的脚步加快,几乎是半奔跑,王求丰与米晏也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尤其是王求丰,离家多年,对家乡的牵挂仍在。
一路狂奔,我的气都有些喘不上来。闾丘鸣则已经没了血色,但是终于赶到石缝村。
刚到村口,一股浓烈的腐臭味就传出来,虽然未曾见到一具尸首,但村里的惨况已经可以想象。
“村长大伯,是我啊,求丰回来了……”
王求丰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试着往村子里呼喊,呼喊自己熟悉的长辈。他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或许是害怕的缘故,
仅仅是一句话,到后面时声音颤抖的厉害,再喊不下去。
“要不我先进去看看,你们休息一会?”
本就一路狂奔过来,闾丘鸣是女性,修行好像也并非偏重身体的。王求丰和米晏的修为不够,连番赶路也已经吃不消,更别说这里面可能还有他们亲近之人,如何好直接进去面对?
“不,我与你一起进去,圣人教导我们要有慈爱众生的心,在这种时候,怎么能退避?”闾丘鸣脸色难看到极点,眼睛却异常明亮、坚定。
“求丰,你在村口等着吧,我和守一道长先进去看看。”闾丘鸣虽坚定,她也明白这里是王求丰的家乡,即使没有血缘关系,生活那么久的感情是一定在的。
闾丘鸣说完这句话,王求丰整个人便一下瘫了,坐在地上,喃喃自语的说:“怎么?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啊?”茫然无措。
“米晏,你在这照顾他。”闾丘鸣指示米晏留下,米晏的神情同样很难看,毕竟比王求丰不同,他只是担忧的看着闾丘鸣道:“圣卒,您……”
“我没事,再说还有守一道长,你照顾好王求丰就好,我进去看看还有没有人活着,能救就救他们。”闾丘鸣打断米晏的话,直接下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