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太医院尹院正回禀皇帝,证实雪奴的死确实与紫灵草有关。
皇帝忍痛割爱,下令把吉贵妃打入冷宫,还命二皇子古景安封王后即刻出京就藩。
三日后早朝,皇帝颁布册封二皇子为英王,即日前往江州就藩的圣谕。
内侍刚念完谕旨,亁泉殿内便议论纷纷。
柏清玄头一个站出来,义正言辞道:“陛下,二皇子尚未成年,正是放在陛下身边好好教养的时候。即便二皇子有罪,陛下也不该过早放弃!”
内侍合起织锦卷轴,皇帝平静地看着他,声音带着几分疲惫,“二皇子性格顽劣,并非储君最优人选。朕将他送往藩地,是希望他能在地方上磨练性子,待成器那日再宣他回来。”
话音刚落,群臣又爆发一阵热议。
礼部尚元奕朋也走出队列,举起笏板缓声道:“陛下,皇嗣乃国之根基,先帝爷分封藩王只挑成年王孙,并不涉及尚未及冠的王子。陛下若要历练二皇子,不如将其留在京城,授予他一定官职,命其参与朝廷政事,着诸位臣子好好打磨。一旦将二皇子下放藩地,陛下不能亲自督导,臣恐二皇子从此倦堕,以致荒废光阴。”
“是啊,陛下,二皇子还小,陛下完全不必如此心急!”
“先帝爷以来,从未有分封出去的藩王回过京城,陛下此举甚为不妥啊!”
皇帝疲惫不堪,沙哑着嗓子说道:“朕主意已决,众卿无需再言。”
“陛下——”
众人一齐呼喊,声音响彻殿堂。
柏清玄还欲再奏,却被吏部尚吕义康抢了先。
“陛下,臣有事启奏。”
大殿内蓦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到他身上。
吕义康步履稳健,走出队列,高声道:“陛下册封二皇子为英王,命其前往江州就藩,臣认为此举不利于江山稳固。”
柏清玄立在队列最前头,听闻吕义康之言,不觉心内讶异。
吕义康与吉老爷并无密切来往,为何今日要在早朝上为二皇子说话?
没等他想明白,吕义康又拿出一道奏章,委托内侍交给丹墀之上的皇帝。
“陛下,天家无私事,臣已联名多位朝臣共同上,恳请皇上再三斟酌,切莫将二皇子赶出京城。”
吕义康刚说完,折子便递到了皇帝跟前。
下方群臣一片噤声,个个敛住鼻息。
“哼,联名上?”
皇帝抖开那道奏章,洋洋洒洒数千字,写满好几个折页。奏章的另一面封皮掉落在地,他只扫了一眼,便看出字里行间的激愤和不满。 “你们认为朕将二皇子赶出京城是为不妥,那朕问你们,若是二皇子将朕赶出京城,是否便妥当了?”
他问得气闷,谁都听得出来那话里的怒火。
吕义康不觉眉毛一阵抽动,垂着头不敢看他。
“好一个天家无私事,朕还想说父子无恩情呢!你们口口声声为了江山稳固,是否非要就着你们,将朕赶下龙椅扶持二皇子上位才算稳固?”
他把折子一摔,裂成两截的奏章分别落至吕义康和柏清玄脚下。
吕义康唇角动了动,连忙跪下磕头道:“臣有罪,请皇上治罪!”
“请陛下恕罪!”
联名上的官员一齐跪下,垂着头向皇帝请罪。
柏清玄见事态愈发严重,赶紧劝道:“陛下,无论二皇子犯了何种过错,您仍旧是他的生父。正所谓养不教父之过,二皇子的出格行为陛下您也难辞其咎,何必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一个孩子身上。”
他顿了顿,继续道:“众位大臣所言不过是本着父子伦常之心有感而发,您与二皇子经此一别,余生数十载都将天各一方。二皇子毕竟还小,您大可将其留在身边好好教养,若成年后仍不满其行止,再将他贬至江州也未尝不可?”
“柏卿,你是说这件事朕也有错?”
皇帝眯眼睨着他,倏尔深吸一口气,叹道:“罢了,无论谁的过错,朕都心意已决。柏卿若不想被禁足府内,便休要再议!”
他说得决绝,柏清玄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那种揪心的疼痛。
内侍宣布退朝,人群散去,柏清玄才从懵怔中回过神来。
礼部尚元奕朋轻轻走近他,一脸惋惜道:“子玦,你又碰钉子了。”
“元老大人,晚生最近好像被陛下嫌弃了。”
这话说得委屈,有点小媳妇哭鼻子的意思,元奕朋忍不住笑道:“子玦身为内阁元辅,有些钉子无论如何也得碰。只是记住,绝不可触犯龙之逆鳞。”
“元老大人教训得是,子玦谨记在心。”
元奕明抬手拍拍他肩头,笑着调侃道:“今日这事,你明知吕义康与吉家有交易,还不晓得及时收力?”
说完,冲他眨了下眼皮,柏清玄顿时醍醐灌顶。
吉鸿昌的顶头上司是吕茂杰,华清宫出事这两日二人恐怕没少来往。
二皇子一走,三皇子最为受益。三皇子早几年就巴结上了皇后,吕义康今日义愤填膺,不过是为阻止水家一家独大。
细想那夜皇后的一举一动,分明是冲着问罪吉贵妃而来,怕是早已知晓吉贵妃意欲毒害皇帝一事,甚至有可能,投毒案的幕后黑手就是她。
想到这里,柏清玄不觉颈后一寒。